('
……
泰和三十九年秋,十月初三。
距蜀军出松州,屯兵积石山西南,已过四月有余。眼看着时间要到了,姚知微终于动身,前往金川河畔的驻扎地。与之一同前往的,还有诸葛默和殷姒。
吐蕃地貌与剑南迥异,远望是山,近则是川。人马放慢了脚步攀过山地,前方忽而变作平原。但见野云万里,大漠茫茫,巍峨的高山支起天幕,清浅的河流蜿蜒向前。平沙落日时,放眼望去,大地一片荒芜。
一路行来人迹罕至,直至抵达金川河畔的连营。劲风拍面,狐裘不暖,殷姒被姚知微抱下马时,还在感叹塞外山河的壮丽凄凉。耳闻边声,眼望千嶂,她终于知道了边庭有着怎样的风景。虽然没有烽火燃,但再提起王右丞的“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时,脑海中却不再是一个模糊的轮廓了。
前来迎驾的将士们因为甲胄在身,所以未行全礼,只朝姚知微作了个深揖,异口同声道:“参见节帅。”
明明也就十几个人,喊起来却响声震天,唬得殷姒面色苍白。姚知微见状,不由将她的手握得更紧。她认为殷姒是骑了太久的马,又初上高原,颠得难受。然而,同为重生之人的诸葛默却知道不是。
想来离人坡的那场兵变,给殷姒留下来不少的心理阴影。不然,殷姒的面色不会突然由红转白。只是与她共骑的姚知微,并没有发现这个反常。毕竟殷姒坐在前面,只要她不回首,身后负责执缰的姚知微也看不见她的脸色。
“免礼,”姚知微看向领头的将军,温声道,“廖将军辛苦,一切可都準备妥当。”
直起身的廖成颔首,一把浓密的胡须黑且硬,随着他嘴唇的翕动而有节奏地抖动:“回节帅,一切都在您预料之中。此地风大,请节帅升帐议事。”
“好。”姚知微点头,转身对殷姒和诸葛默道,“本王有事要处理,你们就先下去歇息吧。少言,替我照顾好阿姒。”
话落,衆人纷纷望向她牵着的女人。
“啊——”
“这——”
一时间,廖成和身后将士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接近大军驻扎的营地时,殷姒按照姚知微的吩咐精心整理了一番。所以而今站在这里的她,自然是冶容多姿,明豔逼人。哪怕脸色煞白,在粉黛的掩饰、珠光的衬映下,也是令姿煌煌,足以与陇上明星争辉。
“是,属下遵命。”诸葛默伸出手,让殷姒搭上自己的腕。
姚知微放开她,複转过身来,望着一衆瞠目结舌的下属,剑眉微蹙:“你们在看什麽?”
“……”衆人纷纷低下头颅,不敢搭话。
无论传言真假,如殷姒这般姿色的女子,都不是他们能肖想的。更何况,殷姒身边还是他们心服口服的节帅。而且姚知微额间夺目的凤凰与她传奇的出生相辅相成,结合她本人英勇光辉的事迹,谁敢去觊觎神明后裔看中的女人?
“节帅,”廖成躬身抱拳,向姚知微解释道,“节帅勿怪,我等都是粗人,不知礼仪,这才沖撞了姑娘,还请节帅恕罪!”
“还请节帅恕罪!”
见他们这般,姚知微眉头一舒,只是声音依旧冷:“你们初见本王也是这样,这次就算了。廖成,还不遣人给典军和姑娘带路?”
廖成这才送了口气,连忙应声道:“是!”
第155章 认真(三)
驻扎在金川河畔的蜀军并不多, 只有一万三千人而已。此处原是吐谷浑旧地,但吐谷浑在吐蕃崛起后,被这位强邻侵吞了十分之七的土地。因为国力衰微、王室不振,所以吐谷浑率衆奉土于大虞, 早早归顺了。
现今, 吐谷浑那十分之三的土地, 北、西属陇右, 东、南划剑南。其遗民与虞民无二, 但仍于故地设司,由其部族之人担任民政官,负责传达朝廷策令, 征赋税、发徭役。大虞之士,只守土护疆而已。也正因如此, 吐蕃才没能将吐谷浑真正灭国。
“节帅。”
廖成引姚知微入帐, 两侧长凳上的将领纷纷起身相迎。姚知微颔首致意,走至上首的胡床前, 坐下。面前低矮的土地上,早已圈出四四方方的一块地作为沙盘, 里面摆着简陋的模型,模拟地形与阵营。
“节帅, 吐蕃赞普乌则给自己下毒, 嫁祸给大论那囊·扎吉次仁, 并借机将其下狱。”
“不出您所料, 那囊·扎吉次仁党羽衆多。他扣在牢中不过三日,就被人救出。而后乌则下令封城, 逻些城内乱。直到半月后,才重开城门。”
“那囊·扎吉次仁在逻些城中的势力不如乌则, 兵败,夜缒而出,逃回了墨脱。乌则赞普本就半只脚踏入了鬼门关,见精心设计的陷阱没能捕到这个心腹大患,怒火攻心之下,一命呜呼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