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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吃,但胃口不好。”殷姒将剩下那半个葡萄也含进嘴里,把皮吐到地上青色的瓷盂里,语气幽幽。
细软的腰肢和伶俐的脚踝,在某些时刻若隐若现,应当比胸前浑圆的更具吸引力。因天气原因而导致的白面粉唇,也曾是她引以为傲的本钱。然而姚知微对她的喜欢源于世俗,却并不会停留在肤浅的层面。比起做人间尤物,她更希望殷姒匀称健康。
姚知微一噎,沉默片刻,道:“让思嘉给府里招两个江南的庖厨吧,夏天还是要吃清淡一些。蜀中的菜你一直吃不惯,不应该继续勉强自己。”
“不要,”殷姒离开她的肩,柔声道,“殿下的腰包也不富裕,武备、练兵、打点关系……钱要花在刀刃上,不能浪费。”
姚知微失笑:“本王还没有那麽穷,请两个厨子也不算贵。这次秘密去京中吊唁伯父,还从伯母那里接手了伯父留给我的一大半遗産。剩下一小半,暂时由思齐打理。”
代王这些年敛财之厚,远超姚知微想象,反正用富甲一方已不足以形容了。除却金钱,姚元昭给她留下的人脉和资源,也是一大助力。以及涉及到朝廷里一半权贵的白纸黑字的把柄,那都是足以要挟他们保持沉默的武器。有时候,不反对就是最大的支持。
“殿下……”听姚知微提及已逝的代王,殷姒轻轻拥住她,“难过的话可以哭出来,我不会嘲笑你的。”
姚知微唇角的弧度一滞。她回拥住殷姒,将下巴埋在对方的颈窝,阖目,嗅着她的发丝,在她耳畔低语:“不要担心,本王现在已经不难过了。”
“我有你,有思嘉,还有亲有友。”
“可姚元睿所拥有的,正在一点点消失。”
“本王不会再等太久了,阿姒。”
“是的,殿下。”
姚知微收紧了手,几乎要将殷姒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快了,就快了……
……
泰和四十一年秋,九月十四,贵妃王氏薨。帝大恸,忆及旧情,追为皇后。因礼法有定:后从帝谥,帝未崩,故暂拟第二字,曰“纯”。
姚虞有厚葬之俗,国母崩殂,丧仪仅次于皇帝大行,十分繁琐。尤其是那“三阶二十六礼”,从第一步“初终”到最后一步“虞祭”,少说也要持续两个月之久。更不要说姚虞的皇陵距离长安城百余里,浩浩蕩蕩的送葬队伍移送灵柩,初一出发,初十方抵。
朝廷办一场这样盛大的葬礼,花费之巨,令人难以想象。一年之内连办两次,更是让户部有口难言。虽然国家太平了几十年,国库充盈,但一涨再涨的边费和天子在泰和三十一之后猛窜的开支,以及无数双看不见的黑手,早把先前先前攒下的底子给蛀空了。
林澈轻叹一声:“左右再苦一苦百姓,骂名让下面的小官小吏担。陛下对贵妃,应该算是真心。”
“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她终于是死了。”淑妃半倚在几上,支着额头,本是素服举哀的嫔妃,此刻却眉眼弯弯,“盼了这麽些年,可算是亲眼见证了。虚白,本宫残生无憾矣。”
“可惜,姚元睿倒还硬朗,一点也不像黄土埋到脖子的人。”
“不过不要紧,我很快就再也不用看见那张脸了……”
“娘娘……”林澈欲言又止。
淑妃妊娠之时,已是高龄,身子便是那时落下的病根。加之家族遗传的哮喘一直反反複複,随着年岁的推移愈发严重,她早被折腾的没了健康的身形。而且崔媛本就姚元睿的年岁相差无几,能拖着支离的病体撑到如今,已经是一个奇迹了。
崔媛本就走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现在,一向被她视为宿敌的王贞咽了气,她心中的那口怨气也随之散去。这样一来,其原本的精气神自然就绷不住了。举哀的这些日子里,林澈眼睁睁地看着淑妃迅速地衰老,深感不安。然而对方提前就交代好了后事,她和齐王殿下只能默默聆听。
“虚白,本宫一直都把你当做知微的姐姐看。这深宫里埋葬了多少女人的青春,你不该在这里被耽误,狗皇帝他不配。”
“知微传信说,她会在年节安排一批人进京,服侍陛下、吴王和晋王。你若想出宫,知微和本宫能想办法把你救出去。”
“可这件事还是要你自己拿主意,你回去好好想,尽早给本宫一个回複。”崔媛一口气说完,就开始不停的咳嗽。林澈忙提起小火炉上烹煮的那一小壶秋梨枇杷膏,给她倒上了一碗冒着白气的药水。
“娘娘……”林澈将化开了的药膏煮好的水送到她唇边,垂眸道,“多谢娘娘和殿下的好意,但我想留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