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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沉默良久，姚知微终于开口，这是第一句。
“我会替你主持公道。”她垂眸，低声的许诺是第二句。
出乎意料的是，殷姒拒绝了。
“我能于水深火热之中脱身，多亏两世都遇到殿下。”
“既已侥幸得殿下垂怜，不敢再以此身相误。”
“而且，今生的姚元睿和姚知载，都没能伤害到我。”
“惟愿殿下早登大宝，做名垂千古的帝王。”
……
殷姒选择不去追究姚元睿的罪行，毕竟那在今世是没有发生过的事。尽管提起垂垂老矣的天子，她仍然会恨。可人的一生太短暂，与其在“恨”上浪费时间，不如全心全意地去“爱”。
而且，她和姚知微现在，是真真正正的“坦诚相待”了。
来自过去的一往情深，在诸葛默的佐证下变得可信。泰和三十八年至今，将近九年的光阴，她们有过太多朝夕相处的日子和同床共枕的夜晚。人非木石，更何况殷姒有色可恃。而她姚知微，也从来不自诩正人君子。
殷姒坚定的回答，成功安抚了情绪低落的姚知微。她微微俯身，用温热的脸颊贴上殷姒的冰凉的手，低声闻：“那你喜欢的，究竟是曾经的我还是现在的我？”
“怎麽总是问这个？”殷姒有些无奈，“我喜欢殿下。”
“哪个殿下？”
“您。”
“哦……”姚知微明显不太满意这个答案。她缓缓坐直了身子，从成堆的奏折中抽出一册，开始批阅。
见她垮着脸，殷姒莞尔：“我都没能和那位殿下说上一句话，离谈情说爱还差的远呢。所以我喜欢的，当然是现在的殿下。”
闻言，姚知微面色如常。
她的目光并没有从白纸黑字间移开，不过眉毛倒是悄悄扬了扬：“诓我？”
殷姒将砚台朝她面前推了推，而后调整坐姿，笑盈盈地支颐看她：“没有。”
“那从今天开始，你不许叫我殿下，只能唤我的名字。”
姚知微这才擡头，面色严肃地望向她，郑重其事道：“你可记清楚了，我叫——”
“知微，”殷姒盯着她那张俊美的脸，用温柔地目光吻上她锋利的眉宇间那只栩栩如生的赤凤，微笑着打断她，“姚、知、微。”
第219章 仗势（三）
疏疏落落的一阵暴雨后, 长安便入了夏。天气逐渐变得炎热，直到夜间新展的芭蕉都能被巳时刺眼的阳光晒得无精打采。好在寂寂深宫里自有一股凉意，殿内就算整日焚爇着龙涎也不觉得热。
姚元睿立在窗前，透过纵横交错的棂花缝隙去感受那束光的温度。
万家宝苦着一张老脸, 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进来：“陛下……”
他没有唉声叹气, 姚元睿却从他那长久的停顿中反应过来。
“朕连出去晒晒太阳也不能麽？”姚元睿缓缓回头, 混浊的双眼里透露出明显的失望。
归京以来, 除了相迎那日, 姚元睿这个皇帝没能再出现在衆人面前一次。元正、降圣、寒食、端午等等，甚至连天子的诞辰千秋节，都无天子本人的一席之地。
多麽讽刺……
姚元睿长叹一口气：“不过才两三年的光景, 朕的处境就变成了如今这样。看来，咱俩的确是老了。”
不然, 姚知微怎能不声不响地在剑南发展出他意料之外的势力？
主仆多年, 万家宝和姚元睿之间有着绝对的默契。他能明白天子的忧愁，可时至今日, 却难以为其解忧。毕竟隔墙有耳，他们的一举一动也在蜀王耳目的监视之中, 就连偶尔入宫“侍疾”的姚知临等人也不能幸免。
兴宁坊是什麽光景他并不清楚，但自己的情况都这样了, 那群无权无势的“孝顺”儿子怕是很难指望得上。思及此, 姚元睿深感惆怅。他既悔当初自己的心慈手软, 又恨现在女儿的冷血无情。
识人不明, 或许是他此生最大的败笔。不过，这最大的一“败”, 不是康靖忠，而是姚知微。毕竟康靖忠虽然谋反, 但也没能将御宇多年的天子生擒。而蜀王姚知微，却敢囚父皇于宫禁，外征四方，内统国政。
预想到此后凄凉的晚景，姚元睿不由落下泪来：“家无孝子，国乏忠臣……万家宝，朕心里苦啊！”
“你说，当初的事，是朕错了吗？”
见白发苍苍的主子泣涕，万家宝亦为其所感，神色无限哀戚：“陛下是天子，天子永远不会错。”
“是啊，天子永远不会错。”
门外的姚知微听到这儿，忍不住抚掌而入。她边鼓掌，边勾着一抹讥诮的笑走进，打断又在对老仆诉苦的姚元睿：“陛下，就这几句话您天天翻来覆去地讲，不嫌腻烦吗？”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