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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 礼部已经安排好您在本月初九的行程。这是最终的随行人员表, 请您过目。”尚书左丞张庸双手奉上奏本。
案牍劳形, 姚知微揉了揉发酸的眼睛, 伸手接过。
“成王早朝刚告过病,端王方才也递了折子。还有那些无关紧要的人, 借着京中最近生发的时疫告假……”
她随意翻了翻,合上, 擡头问:“名字都去掉了吗?”
张庸规矩地立在御案前,盯着红色旃蒻上的令人目眩宝相花纹,待她看罢后方应:“是,都去掉了。毕竟殿下此行,并非是什麽官员都能随行的。对于三王党羽的告假申请,臣也只酌情审批了部分,以免引起他们的怀疑。”
“姚知临自负,这点比起姚元睿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姚知微撂下奏本,左手按着太阳穴,语气轻快道,“稍微为难一下就好,他想不到的。”
“毕竟,他到现在都还没发现,自己跟亲弟弟在互|淫其妻,真是精彩。”
张庸顿了顿,也道:“如此□□之事,臣亦大开眼界。”
姚知微轻笑一声:“这档子事,高门大户里多了去。只是如他们这般,表面上兄友弟恭私底下却这样悖礼的人,的确不多。”
“那崔家嫡女是伯父在世时,为了替本王拉拢崔家,好不容易央母妃从中说媒才定下的姻亲,他也敢肖想,着实色胆包天。”险注付
“不过话说回来,思齐的婚姻大事都定了,子殊,你现在还没个伴儿呢?”
张庸闻言擡起头来,苦笑一声:“多谢殿下关心,臣暂时没那个打算。”
“人人都道你是本王面前的红人,仕途平步青云。前段时间,王雩在奏折中还问过这事儿。”
“臣受殿下大恩,得以前为友报仇、后白身入仕。今殿下冠冕不曾换,威德未致远,臣无以家为。”
“你想学冠军侯?”姚知微莞尔,“可本朝赖太宗之福,战乱止于疆外,万国推为共主。咱们没有扬名的机会,而且本王对那些虚名也不在乎。”
“不过……”
她话锋一转,叹道:“外患长久无,所以生内忧。君昏臣暗,致使立国之初不曾考虑到的问题一一暴露……”
“在本王看来,衡量国盛与否,既不在疆域之广,也不在威服诸国。它的标準只有一个,那就是民生。”
《左传》曰:“民生在勤,勤则不匮。”
可本朝的均田制已经名存实亡,富者田连阡陌,穷者无立锥之地。徭役、赋税、府兵之制,捆绑在土地上是一切,都因此难以为继。所以对目光长远的姚知微来说,改革势在必行。
置産于民,还时于农,使其有田可耕、有衣可穿。屋舍不徒四壁,每岁积有盈余。然后,谨庠序之教,申孝悌之义……
姚知微没怎麽想过自己要做个什麽样的天子,但至少得比姚元睿强。
能否改变世人的成见,令自己“后继有人”,也全在此一“役”。
在其位者,不谋便是失职。
神器难取,既得,为何不去珍惜?
母兄之冤已雪,可枉死者不複生。她殚精竭虑走到今日,脚下也踩着累累白骨。可这还远远不够,端王姚知祎、成王姚知临、景王姚知浚……和她血脉相连的同父异母的兄弟,也没几天可活了。
但凡怀有二心的人,这一次都不会再被宽宥。因为接下来会有更多反对的声音出现,而姚知微讨厌吵闹。短时间内能一了百了的办法,除了“杀”,她也想不出别的。或许想得出,可她也懒得想了。
毕竟,对于尚握有数十万效忠自己的兵马在手且名正言顺的摄政王来说,这种方式简单而高效。暴力并非真理,可绝对的暴力谁又能否认呢?
天闷得出奇,龙池旁竟无一丝风。姚知微处理完今日的政务,草草用过膳出来后,发现天边弦月已然高挂。厚厚的云层将其半遮半掩,清光疏疏,在平静的水面上铺展着,更衬深宫寂寂。
她差人告知殷姒,自己要晚些回去,而后绕路去了长庆殿。
“宫里除了姚元睿,一个不留。”
“你和阿姒,都要随我去西山。”
林澈讶然:“可若是我们都走了,他们会生疑吧?”
姚知微摇了摇头,接过冬梅递过来的热茶,轻抿一口,润了润唇:“你们若是留在宫里,只会沦为反贼的人质。”
“不用担心,他们想效仿太宗、穆宗兵变夺权,目标在我。只要我随姚知浚走入那条夹街,他们就不会起疑。”
“你要以身涉险?”
姚知微颔首:“事到如今,他们并不值得我这样做。但能亲自欣赏到那群人落败时的模样,对我来说,也是一种难得的乐趣。”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