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擐甲持矛的卫士一拥而入,阻截了蜀王銮仪进退的道路。成王姚知临领兵在前,端王姚知祎率军在后。不到二里的夹街中,一时间挤满了气势汹汹的武人。
听到大门落锁的声音,披了甲姚知临方从武卫的身后走了出来。他瞥了一眼朝他奔走过来的姚知浚,望着没有丝毫慌乱的蜀王銮仪,不由蹙眉,大声喊道:“蜀王姚知微!你可知罪?”
姚知临卯足了劲,这一喊如平地里一声惊雷,在此刻分外沉静的夜色与火色中炸开。话落,蜀王乘坐的腰舆随之及地,更衣易乘的姚知微掀开通幰,从容地走了出来。溶溶月色下,那袭紫衣染上了一层白霜。
“本王何罪之有?”姚知微身形似松,负手立在常平舆前,并不曾再往前走一步。她轻飘飘的话也随着徐徐的晚风,传入这剑拔弩张气氛下,靠近銮仪前后的叛军的耳朵里。
松明火炬照亮一张张写满野心和欲望的脸,既刺破了夜色,又玷污了月色。她的眉目因此微沉,但清澈双眼中酝酿的情绪,显然不是恐惧和害怕。
姚知临冷冷地背着谋士提前写好的罪条:“贪恋权柄、不忠不孝、越俎代庖,这三桩罪,你难道想否认麽?”
“今春僞朝受灾,你不增兵相击,反而拨粮相救。如此,难道不是为了迁延时日,好继续乾刚独断?”
“天子居于兴庆,为尔君、为尔父,却忽染恶疾,卧床不起。你既操持家国之事,又怎能令圣躬违和至此?”
“且诸王与汝同为皇室宗亲,虽然太宗有训:‘藩王食禄,不临土民’,可你一女子,却仗着那点虚无缥缈的‘天意’,封王拜官。”说着说着,姚知临妒火中烧,险些叫破了音,“这本是父皇恩典,你却犹嫌不足,屡屡造势惑民,意窥神器。”
“古往今来就没有女子做天子的先例,你还想牝鸡司晨到什麽时候?”
率兵堵在蜀王仪仗末尾的端王姚知祎听了这许久,才帮腔道:“蜀王,你快快束手就擒,交出摄政大权,还政于陛下。以免今日蹀血禁门,推刃同气,贻笑千古!”
“皇姐,识时务者为俊杰。”姚知浚亦开口,妄图说服她,来一场兵不血刃的政变,“现在夹街前后都是我们的人,仅凭这百余扈从,你是逃不掉的。手足之间,何必伤了和气?”
“只要皇姐愿意放权,大可以富贵閑散到老。皇姐,生与死,当三思!”
面对他们的威逼利诱,姚知微哈哈一笑,并不放在心上。无数双怀着恶意落的眼睛落在她身上,她也浑然不惧。琥珀色的眸子里倒映着火光和月色,二者撞在一起,却迸出另一种令人遍体生寒的目光。
“真是难为你们这些僞君子,让人搜肠刮肚,给本王罗列出这三条罪状。”
姚知微扯开紫袍,露出锦衣下的软甲。拱卫着她的一衆扈从,也纷纷扯下衣服。
细鳞潋月华,腰间藏软刃。
这百余人组成的仪仗队伍,赫然由一支精锐僞装而成。
姚知微提剑出鞘,用泛着寒光的锋芒,直指她正前方相距不过数十步的姚知临,目光灼灼。
“啊——”这忽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姚知临一跳,他慌慌张张地往后退,边退边嚷,“护驾!护驾!”
“我们姚家先祖以武定天下,故社稷传承,不乏因政变而逆乾坤者。”姚知微丢掉碍事的剑鞘,反手挽了个剑花。灿然如银的青霜挑破夜色,在星月下带起一阵疾风。闻此破空之音,离得不远的姚知临登时变色。
“来,”执剑的姚知微盛情邀请他道,“兵变是要见血的,拿起你的武器,跟我打。”
姚知临并未答话,倒是他身侧负坚执锐的兴庆宫卫尉刘平川哈哈大笑,道:“敌我人数悬殊,殿下纵有準备,也未免太不自量力了些!”
“我们有这麽多人,何必要跟你单挑!”
“对……”姚知临咬了咬牙,身上的铠甲压得他肩膀生疼,“束手犹可生,姚知微,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端王姚知祎有些沉不住气:“何必再跟她废话!我们有天子,直接动手。她一死,长安驻军群龙无首,还能反了不成!”
“轰——”
“轰——”
巨大的爆炸声震耳欲聋,连带着这条夹街都跟着摇晃。紧接着,飞轩门连带宫墙都摇摇晃晃地倒塌。刀剑相接的嘈杂声随着飞扬的尘土涌入,姚知祎的后军被沖进来的弓弩手仰射一轮,当即倒地一半。
“什麽……”好不容易在身侧武将的帮助下稳住身子的姚知祎大惊失色。
被鹰扬卫锋利的箭矢钉在地上的甲士中,尚未一击毙命的发出了痛苦的哀嚎。鲜血喷涌,很快染红了脚下盛着月华的石板。夜风习习,浓郁的铁鏽味迅速弥漫了整条夹街。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