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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伯父遣你入宫,可不是为了让你来朕这儿喝茶吧?”姚知微落下一子,趁着殷姒思考的间隙,才转过去看崔婉华。
崔婉华端着御赐的清茶,隔着袅袅的白雾,温声道:“回陛下,伯父的确是让臣来替他们求情的。伯父说:‘史官工笔,陛下万万不可大意。’”
“该你了。”殷姒犹犹豫豫地放下手中棋子。
姚知微回过头,迅速扫了一眼棋盘,眉梢微扬:“像是他会说的话,你怎麽想?”
清脆的落子声在殿内响起,崔婉华看见殷姒蛾眉颦蹙。她的目光跟着落在了那令美人犯愁的棋盘山,轻声道:“回陛下,臣女以为,祸从口出,为人务必谨言慎行。”
“既然那些官员不识时势、不明进退,令陛下烦心,小惩大诫一番也没什麽。”
“朕也是这麽想的,所以还是让他们继续跪着吧。无论是晒晕了还是饿昏了,都不许拖下去。”
“诺。”侍立在侧的万春荣应声而去。
“陛下,”有小黄门弓着腰走进来,恭敬道,“太子殿下到了。”
“传。”
闻言,纠结了许久的殷姒深吸了一口气。她忙将手中掂着的白子丢回棋奁,起身要避:“陛下,我想认输。”
毕竟心里有前世的一根刺在,她还是挺怵姚思齐的。
或许,是怵所有姚家的儿郎。
明白其中关窍的姚知微点了点头,并不勉强二人碰面:“嗯,你也该歇午觉了,去吧。”
殷姒朝她略欠了欠身,旋即转过身来,对崔婉华道:“我乏了,就先走一步,崔姑娘见谅。”
崔婉华早放下茶盏站了起来,微微一笑:“内司大人请便。”
目送春和跟殷姒离开,姚知微回眸望向还未坐下的崔婉华,忽而道:“其实,你未必就适合做太子妃。出将入相,或许更能一展你平生抱负。”
崔婉华摇了摇头,看向姚知微的眼神流露出些许仰慕:“陛下需要强有力的支持者,崔家就应该出一位皇后。不然,族中总有人要拥戴齐王殿下的。”
崔家人丁不算兴旺,如她一般优秀且适龄的女子又少。既配婚皇子王孙,身份不宜太低。但当时姚思齐并非储君,同他定亲也未必要许以大宗嫡女。综合考虑之下,她是最佳人选。
况且,当今世上有几个女子能不用成亲呢?相夫教子,似乎是她们共同的命运。或者说,一种不知道是谁强加给她们的使命。
不过自姚知微称帝以后,大虞女人的地位明显有所提高。前有女中书诸葛默,巾帼宰相;后有禁庭内司殷姒,位同副后。即便这两个特例引起了不小的非议,但无论是哪一个,给世人带来震撼的同时也带来了改变。
其实,女人早该和男人一样位列庙堂、指点江山。世多英雄,不过是男女之间的起点相差甚远。在崔婉华看来,当今西讨东征,挣下的功绩比起古今人物并不逊色,称帝也合情合理。奈何肯妥协的,是为了不再有后例;一心反对的,则是打算从根源上杜绝此事。
好在,此前的姚知微算得上“戎马半生”,深刻明白止戈兴仁的前提是手里有戈。于是她以三王之乱彰显雷霆手段,借元正受礼一展君临决心。马踏宫城,血洗金殿,不愿意闭上嘴的反对者大都已经长眠。所以,现在仍摆在明面上的,都是无关紧要的小麻烦。
“知礼志不在此,朕从未有疑。母妃待朕甚于亲子,朕亦不敢忘。还有你的一箭之恩,朕也记着呢。说说看,你想要什麽?”
“臣女已聘与东宫为妇,位将贵极,不敢再作他想。”
姚知微笑了笑,回头去瞧棋盘上称得上“虐杀”的黑子,刚要开口,姚思齐就到了。他规规矩矩地朝她行了礼,温声道:“姑姑。”
仍未归坐的崔婉华亦朝他欠身:“殿下。”
“都坐吧。”姚知微略一擡手,马上有小黄门上前,将矮几上的棋具原封不动的挪走。她放下盘着的腿,掸了掸横襕,坐正了身子。姚思齐并崔婉华也都落座,低眉敛目,等待着她的吩咐。
“先前三王之乱,婉华有功未赏,非朕健忘。如今思嘉大婚已过,你二人吉期既定,那朕就把话说开了。”
“思齐。”
“侄儿在。”
“朕只认她这一个侄媳,嫡嗣不诞,小星无纳。倘若你二人有幸得女,便过继给思嘉,将来承蜀王之爵。”
“是。”
在立他为储君时,姚知微便有言在先:今后大虞的蜀王将是特例,专封皇室之女,食土临民,坐镇一方,有听调不听宣的权力。对此,姚思齐并无异议。毕竟,喜欢女人的姚思嘉大概率不会有孩子,剑南道迟早会回到他手中。眼下,蜀地又间接许给了他,他哪有拒绝的道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