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房内,太夫人却了无睡意。
披着外衫站在窗棂下,身边摇曳着一盏烛台。
太夫人,夜深了,今日您也疲累,该歇息了。刘嬷嬷收拾好正堂,进来剪了灯花,同太夫人说道。
睡不着。太夫人叹了一口气,关上窗棂,你明日去趟正清堂,告诉老侯爷,让他管好身边的人。琼华的事不归他插手。
是好是坏,她的亲孙女,她都担待着。不需要其他人替她管教。
顺便派人去给翊坤宫传个信儿,就说琼华过几日会进宫。
吩咐过两句后,太夫人便回了床榻。刘嬷嬷如往常般放下床幔,见太夫人熟睡后才退了出去。
第6章 算盘
翌日,赵琼华早早起身,洗漱过后便径自去了竹安堂的小厨房。
吩咐厨房的嬷嬷都出去后,她开始一个人在小厨房里鼓捣着早膳。
太夫人虽是京城人,但口味却和京城人不大相同,饮食清淡,也更偏爱于江南的吃食。
上一世她从未为太夫人做过什么,反倒还惹得她几次动怒;如今重活一世,她也该多尽尽孝心。
想起那几位嬷嬷方才看她的眼神,赵琼华好笑摇头。
她前世在南燕学了不少,不论是替人写信罚抄、给尚衣局送刺绣、亦或者是其他,总归都是她从前不会去碰的物什。
即便是重活一世,这些事对她来说也并不难。
刘嬷嬷,你去小厨房看看。别让琼华把厨房炸了。
太夫人不放心地吩咐了刘嬷嬷一句,一边说着,她还朝小厨房看去,生怕赵琼华会出什么事。
平时从不靠近厨房半步的小孙女忽然下厨做饭,太夫人一早醒来得知这消息时,差点儿没直接去小厨房找赵琼华。
都快过去半个时辰了,小厨房还没有动静。
刘嬷嬷刚要出去时,廊外就传来了赵琼华的声音,祖母,我没炸了小厨房。
她微微嘟嘴,不高兴的情绪全显露在了脸上。
白芍和青鸢端着方盘,将早膳都摆放到桌子上后便退到一旁。
许是时间赶得紧,赵琼华也来不及做太多花样的吃食,只仿着江南口感做了水煎包、米糕和糖粥,还有两样小菜。
祖母,您尝尝我做的怎么样?赵琼华给太夫人夹了水煎包,两手交握,满是期待地看向太夫人,等着太夫人尝过之后的评价。
这包子和糖粥,她还是在南燕时,同一位大宫女学的。
当时南燕太子怀疑她是北齐暗探,人前对她礼待有加,人后却对她不闻不问。冷宫有位宫女实在看不下去,便教了她如何做江南的吃食。
原因无他,只是南燕太子那段时间喜欢而已。
借着给南燕太子送江南小吃,她在宫中的日子也稍稍好过了些,也只可惜好景不长罢了。
太夫人又尝了口糖粥,还不错,像是我曾经在江南尝过的味道。
口感虽没有江南那么正,但她一个不去厨房的人,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是很难得了。
只不过想到这两年赵琼华和五皇子的关系,太夫人再大的欣喜都被冲淡了不少。
五皇子的生母良妃是江南姚家的嫡次女,这等口味的小吃,也最是合她的心意。
在她没察觉的地方,赵琼华到底都为五皇子学了些什么?
赵琼华一笑,给太夫人布菜的动作更加勤快,那您多用些,以后琼儿多让您尝尝我的手艺。
竹安堂里,赵琼华悄悄朝刘嬷嬷挥手示意,只转瞬间,正堂里就只有赵琼华和太夫人两个人。
太夫人用罢早膳,放下食箸,这次你又打着什么小算盘?
话语里满是宠溺,太夫人一早就看出赵琼华今日不单单是为了做一次早膳。
被戳穿心思后,赵琼华也不羞不恼,伸手抓住太夫人的袖子,轻轻摇着,祖母,过几日我想进宫学习,跟着夫子读书,您看如何?
进宫学习?
太夫人心里咯噔一下,她昨日刚差人去翊坤宫送信,就是想让淑妃看着赵琼华几日。却没想到赵琼华会主动提出进宫。
理由还是要去和夫子学习。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祖母。赵琼华声音娇软,手上继续晃着太夫人的袖子,晃得她头晕。
行行行,祖母答应你。太夫人赶忙让赵琼华停下手,同她打着商量,不过你也要答应祖母,进宫后好好听皇帝还有淑妃的话,不许惹是生非。好好同夫子学习。
太夫人是看着赵琼华长大的,她是个什么性子,太夫人一清二楚。
自周岁时,赵琼华便被封为琼华郡主,不论是在宫中还是在侯府里,她都是恣意张扬,谁都不怕的性子。
背靠着皇帝和镇宁侯府两大靠山,赵琼华本身也不用收敛着性子。
镇宁侯府的爵位世袭,历代镇宁候都深得圣心,自当今圣上登基之后,这份恩典更甚从前。
除却收养的许姓人家外,老侯爷只有赵钦平这一个儿子,另外两个都是女儿。在老侯爷致仕后,赵钦平及冠后继承了镇宁候一位,同时也迎娶了当今皇帝的嫡亲妹妹。
尽管赵钦平常年驻守在边关,长公主也于多年前病逝,但皇帝对赵琼华这一唯一的外甥女仍旧是十分疼爱。
更何况,赵琼华的大姑姑赵娴在十几年前就已经进宫为妃,如今是淑妃,居于翊坤宫。也算是亲上加亲了。
赵琼华点点头,十分乖巧,祖母您放心,琼儿绝对不主动给您惹事。
即便她不惹事,也会有人找上她的。到时候就不能怪她了。
又在竹安堂陪了太夫人一会儿后,赵琼华便回了琼华苑。
一场春雨过后,天空更加晴朗。微风拂面时传来的淡淡海棠花香都很少沁人心脾。
破了私奔一局,没让太夫人对她彻底失望,赵琼华心头卸下一桩心事,整个人轻松了不少。
只不过昨晚,云岚竟然会来
青鸢,昨日你们是怎么遇到云岚的?赵琼华细细问着。
长安楼五年时间便能立在京城,无人可撼,云岚又是长安楼的掌事,京城中多少夫人小姐都想同她打好关系。
她身份虽不低,但从未见过云岚,更何况是白芍和青鸢。
回小姐,昨晚奴婢和白芍正要去请掌柜时,恰好云岚姑娘从三楼下来,听到奴婢的话后便直接让掌柜退下,她亲自来侯府。
青鸢跟在赵琼华身边多年,也是个聪明人,一五一十地交待得清楚。
昨日奴婢确实没见到五殿下身边的陈良。临近未时奴婢没等到人,正准备走时,就被迷晕了。直到白芍来找奴婢。
迷晕了?
赵琼华脸色一变,怎么也没想到青鸢迟迟不归竟然是遭人算计了。
只是谁有那么大胆子在长安楼就动手,又何必对一个婢女下手?
拖住青鸢,晚上又布局告发她要私奔,这摆明都是冲着她来的
陈良早走,云岚又恰好出现世上哪来这么多巧合?
赵琼华扶额,一手支在美人榻的扶手上,好半晌后她才起身,去翻出压在最下面的妆奁,取出一块玉佩。
尽管妆奁蒙尘,但玉佩仍旧保存完好。
半块海棠玉佩,也算作是重逢的信物了。
匆匆忙忙写了封信,确认无误后,赵琼华封好信,把玉佩和信一同交给青鸢,仔细叮嘱着:青鸢,你拿着这两样,去银妆阁找一位姓褚的掌柜。就说我有事相求,莫要张扬。
她现在虽有郡主一名,但有权无势,如同空架子一般。
京中卧虎藏龙,她长于闺阁事事不知,但身在江湖的褚家,总都能查出点什么。
经过昨天一事后,青鸢也长了教训。知道事关重大,藏好东西后她便躲过府中的护卫,去了城西的银妆阁。
青鸢走后,赵琼华指了指梳妆台上堆得乱七八糟的布料绣品,同白芍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