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头一看,是白天修车的时候蹭上的一块机油,那时候我随手抹了抹,黑色的手指接过对面给的十五块钱现钞,皱巴巴揣进裤兜里去了。
祝孚的预产期就在周末,他不说,但我知道他有点害怕。
他一害怕,就喜欢找个地方躲起来,或者是我们四层楼的天台,或者是我修车铺右手边那条巷子尽头,或者是他爸所在的医院后身,他一抬头,就能看见住院部那层楼的窗户。
我这次找到他,他正坐在巷子里洗头店门口台阶上,穿着个大背心配拖鞋,头发湿漉漉搭在耳边,所以连呼出的烟雾都带着洗发膏的香精味儿,齁甜。
“哥。”
祝孚看见我,把烟掐灭了,朝我咧嘴笑。
“还知道少抽烟呢,一点职业道德都没有,不抽给我。”我并排坐在台阶上,伸手巴拉巴拉他的头发,“怎么不吹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凉快。”祝孚说,他一摇头,细细的水珠子就从他头发梢抖下来,好像甩水的落汤狗,“哥,中介跟我说马老板和他老婆这两天要来,到日子我进医院,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嗯,”我点头,“仔细着点,他定金和尾款要算清楚,别吃亏——到时候我陪你。”
祝孚脸上有点尴尬:“别呗,哥,我自己能成。”
“怎么呢,害臊?”
“哎,这,是不太好意思。”祝孚尬笑,“至少……到时候你别进屋,怪难看的。”
我撇撇嘴:“都行。”
我看到祝孚的嘴唇轻微颤抖了一下,他张了张嘴,慢慢说:“要是我死了……哥,我求你,能不能别告诉我爸。”
“别乱讲!”
我啪地拍了一下大腿,发出清脆的炸响,拍得我腿肉生疼。
祝孚不再说话,他低下头去,水珠啪嗒啪嗒掉在他的背心上,晕湿点点水斑,像在下一场哭泣的细雨。我猜他聊到这里,八成是在想象,紧张得手指攥紧,捏出一圈泛白。
我拍拍他后背:“别想那么多,放松放松,哥请你唱K去不去?”
祝孚抿抿嘴,松了一口气:“好啊,赚钱啦老板,出手很阔气。”
“当还你那根芙蓉王。”我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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