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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悄悄走进,走到她身后,看见画纸上的画。
纸上画着一个姑娘,被花团簇拥着,女孩怀里抱着一大捧花,发丝被风吹的有些淩乱,白裙也随着风飘起,蝴蝶围着她转,梦幻惊豔,背景是模糊的橙红色的云和耀眼的落日,女孩笑得很灿烂,美中不足的是她的眼睛被糊上了,淩乱的线条交错叠在眼睛的部位。
越看越觉得别扭,我有些不确定。
我把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下巴在搭在她肩上,她一惊,微侧头看我。
“你画的谁?”我直接问。
她嘿嘿笑起来,用脸颊蹭蹭我的脸颊,“你猜猜看。”
她眨巴眨巴眼睛看着我。
我伸出指尖点在女孩眼睛上,疑惑地问:“为什麽把眼睛糊上了?”
她也伸出食指点在纸上,沿着姑娘的眼睛划到嘴角,“因为觉得不像。”
“画上眼睛后就不像你了。”
我点点头,调笑道:“可我现在也觉得不像啊,我的眼睛很难看吗?”
她摇摇头,把我的双手从她身上拿下来握在手里,“我画不出你看我时的感觉,就算画得再像你,那都不是。”
我感觉很好笑,也就真的笑出来了,她锤了我一拳,气鼓鼓地说:“你笑什麽,不许笑!”
“好好好,我不笑了,哈…”
好吧我还是忍不住。
真的好中二啊,她怎麽说出口的啊。
————
因为过几天要去爷爷那儿,所以这几天都在好好陪她。
不知道为什麽,她这几天一直在画画,明明平时和我在一起时不画的,我问她为什麽,她说不能浪费,不能搅了我的心意。
在短短几天时间里,她画了近两百张画,但只有三十几张是完美的,其余都是被放弃的半成品或是画完后不满意又毁掉的。
画到最后时,她甚至有些疯魔了,嘴里一直吶吶着不像、画不好。
有时画着画着就会崩溃,把画撕掉。
明明是第一次见她这副模样,可我一点也不惊讶,好像早就知道。
可能画画的没一个是正常的。
她也有病。
————
她终于画了一副满意的画,是一副我的素描像,她小心翼翼地把画装进画框里,挂在墙上,边欣赏边傻傻的笑。
画的确实很像我,就像一张没有颜色的照片,连脸上的毛孔和绒毛这种小细节都有,画中的我面无表情,眼神冷漠至极,没有一点光彩,冷冷地斜视着画外的人。
我问她为什麽画这种表情。
她双手捧着热牛奶笑着说:“我画不出你看我的眼神,但我能画出最真实的你。”
说完她就盯着窗外发呆,机械地喝着奶。
在我走之前,她说她有预感,一切都要变了。
神神叨叨,她比我更有病。
————
爷爷躺在床上,慈祥的脸上满是痛苦,他努力睁着眼看我,我们很久没见面了。
第一次手术很成功,爷爷恢複了一些意识,马上就要迎来第二次手术了。
老人的眼睛睁到最大也只是一条缝,他静静的看我,像是要好好再看看我,记住我。
爸爸一个人在吸烟室抽烟,妈妈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安慰姑姑。
我一个人站在病房里,不知道该干什麽。
姑父从医生办公室出来,满脸疲愁。
透过窗户,我看见姑姑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几乎是扑到姑父身上上,姑姑满脸泪痕,头发干枯淩乱,面目狰狞地对姑父说着什麽。
姑父露出厌烦神色,推开身上的姑姑,说了什麽,我看见姑姑整个人都愣住,然后对姑父拳打脚踢,妈妈脸色也有些不正常。
我察觉不对,推开病房门走出去。
爷爷的瞳孔跟随着我的走动。
我听到姑姑吼,“混蛋,你个混蛋!你有什麽资格说我!倒插门的狗男人,你有什麽身份嫌弃我!”她的声音沙哑极了。
姑父不甘示弱,冷笑一声,“呵,我凭什麽?凭现在这个家全靠我撑着!没有我你们两个疯子早就死了,祖宗是个精神病,你也是!我都怕你们家的疯病遗传给我儿子!”
妈妈身体开始发抖,她扭头看见站在病房门口的我,直愣愣看着我。
病房门没关严。
姑姑还想说什麽,妈妈先抓着姑父的手臂抖着声音问:“你什麽意思?晖哥,你刚刚说的话是什麽意思?”
姑父僵住,他看了看拉着自己手臂,低着头面色苍白的瘦小女人,又看了看情绪失控的姑姑,像是累极了一般重重呼出一口气。
他好好安抚了姑姑,姑姑像是孩子一样坐在长椅上一动不动。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