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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下一阵欢呼。
邬遥川从来不会在真正令人兴奋的时候止住将士的情绪,笑着将场子交给孙海,自己则跑向另一顶营帐中去。
风雪漫天,这是边境冬天一成不变的景色。大雪茫茫,前路无尽。
邬遥川将营帐掀开个正好能进人的小小空间,挡住身后想趁虚而入的寒风,动作极轻地走进去,只听见营帐中人的呼吸悠长,毫不受他的动作打扰。
他蹑手蹑脚走到床边时,忽地情难自已,一滴温热的泪水落在了他的胳膊上。
“等我……回来。”他嗫嚅着辗转好几番口舌,徒劳地说着他心中的仓皇。
战场上刀枪无眼,即使是久经战场的人也难以做出一个绝对肯定的承诺。
一阵极轻的脚步声走出营帐后,荆醴缓缓睁开了眼。
……
山色凄清,飞鸟不见。空山所处海拔颇高,清净是清净,不过冷得比外面早,凛冽北风已然穿山呼啸,一束红梅敧斜着枝丫在一道小沟旁开的正豔,山里飘着的小雪慢慢将它覆了个白。
裴如閑这个酒庄、赌房、青楼……浮华世事享乐处事业一条龙大当家也是清閑的不行,每日起床便有沈财在旁伺候,衆多庄子楼阁由着他们那鞠躬尽瘁,勤勤恳恳,业务超群的二当家打理,该到手的钱分毫未差,简直可以说是想要什麽有什麽,想有星星还附送个月亮。
沈财虽跟着他们二当家姓,却是他大当家一手带起来的人,整天围着这位清閑的主转。
“大当家的,我们这收拾行李去哪儿啊?”沈财嘴上问着手上不停。
裴如閑瞧着怒放的梅花,没搭理他。
“哎祖宗?”沈财见他不作答又唤了声。
裴如閑这回终于把目光从梅花上移开,手上却还撚着,声音懒洋洋地道:“看热闹去。”
“去哪儿看?这大冬天的……还得到处转悠。”
“别整天学蔺幼箐那副多走几步就要命的德行。”裴如閑侧着脸,也不避讳大冬天,手中拿着折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脸上没什麽表情时,线条冷冽,胜过这山里横行霸道的风,“边境。”
“啊?边境?去那儿干嘛?比山里还冷,还只能架几块木头点火取暖……”
裴如閑展开扇面,扇子上画着的赫然是孤傲梅花,他懒懒散散地做了个笑颜:“上次荆醴来信已有个月了吧,陇州离他们边境也不远呢,你说如他这般的人怎地还不回信?”
“啊?”沈财年岁不过二十,待在裴如閑身边一直得到庇护,没受过风吹雨打,平日里像个二货似的,干什麽也不动脑子,自然是有些反应迟钝。
裴如閑也没在理会他,嘴边噙着一缕笑,瞧着梅花的一双眼格外温柔。
红梅一年年都在开,他等了一年年又一年年,红梅就这样盛放又枯朽了十多载。
一袭红衣在山中倒是显眼,他生了个张扬的懒腰,舒展筋骨,将扇子扔进沈财怀中,嘱咐了句“带上”,便折了枝开的正盛的梅花,进屋小憩去了。
西园何限相思树,辛苦梅花候海棠。
……
万里积雪笼罩着冷冽的寒光,边塞的曙光映照着冻成一块死布的军旗。
新的一天又拉开了序幕。
“将军!探子来报,说日多忽汉兵分了三路,一路朝着咱大部队而来,一路朝粮草而去,一路朝马场。但是他们的兵力加起来远远没有三十万,探子又死活找不到剩下的十二万人去了哪儿,怕耽搁军情,所以先找您报情况。”孙海呼出一口白气,擡手抚着赶了一路马儿的背。
邬遥川点点头:“他们三路各五万兵马?”
孙海连忙摇头,从兜里掏出军报,递了过去,嘴上仍然複述着:“朝咱们来的有七万人,朝粮草去的有六万,马场五万……不过探子说,日多忽汉那边的兵马可能会比三十万少。”
“天太冷了?”
“嗯,是天气太冷了。他们粮草又紧缺的很,吃不好穿不好,死了不少兵。”孙海搓着手臂,“不然照他们先前的四十万人,怎麽可能只分这点人来与我们硬碰硬。”
高空中盘旋的鹰发出长长的鸣叫。
邬遥川轻轻蹙了一下眉:“是啊,怎麽可能只分这点人来与我们硬碰硬?”
孙海不傻,听见他这话很快也反应过来,登时有些呼吸困难:“将军的意思是蛮人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攥紧拳头,眼里忽然映出不安来。
邬遥川点点头,神色严肃,道:“十二万人不少了,日多忽汉如果要调兵,会调到哪儿去?”
“将军,我觉得我们不能去揣摩日多忽汉的想法。他从前打仗全都靠蛮力,靠着兵力多,这回假使他们真被冻死了不少兵,蛮人又不想臣服大魏,那麽必定会赐给他一个谋士。”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