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奈看着湿了一半的被褥,丢给阿曲一个毛巾。
换好被褥再回头,看那小鬼擦拭干净后,白白净净眉目如画。
一时间竟叫他扫了方才的阴霾。
他本身有道行,能够看到也能够触碰到小鬼,可以用神识感受到躯体,于是这小鬼在他眼中,其实与常人无异。
这小鬼,还挺可爱的,他想。
可是他很快就否决了这个看法。
鬼还会睡觉,是的,睡就睡吧,一会儿把胳膊伸过来一会儿把腿伸过去,那就不能忍了。
等天亮阿曲醒来时,发现自己又被捆了,板板正正躺在床上,周辞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正悠闲喝茶。
小鬼竟无端脸红起来:你对我做了什么?
那一口茶呛到了嗓子,周辞险些没喷出来:我还没重口味到对一只鬼有兴趣。
躺着的人无奈笑了一笑。
周辞起身,收回了金绳:起来吧,今天去找你亲友,家住哪里还记得吗?
床上的人笑意一僵:要是你恐吓他们,他们也不去,怎么办?
你的人缘这么差?
我出生的时候有人说我不祥,家里人都不太喜欢我。
额周辞想起系统说过他这原身周子透以前给阿曲算过命。
他纵然不记得自己是谁,但系统讲过他的本身名字,也告诉了他是快穿者,原身所作所为跟他没关系,都是剧情设定,但还是让他愤怒。
那到底是个什么坑蒙拐骗的神棍,好端端刚出生的孩子,说人家不祥,这不是造孽吗?
他觉得,更得帮这个小鬼了。
这样想着,语气也柔和了些:不能怪力乱神的,我会劝劝你家人。
阿曲瞪大眼睛:不能怪力乱神?
这话一个神棍说着,一个鬼听着,怎么感觉这么别扭呢?
出门后太阳太甚,周辞不能叫路人看着一把伞在他身后飘,只能亲自来撑伞,把阿曲拉在自己身边。
诚然如此,走在街上还是引来了不少目光。
没到夏天,女孩们都还没撑伞呢。
两人来至一别墅区,周辞诧异,对伞下人说:原来你是个富少爷。
阿曲道:我在这里长大,但这不算是我的家。
他领着周辞往里走,保安投来不和善的目光,周辞想了想,为了方便,干脆画个隐身咒,把自己连同手里的伞一并隐了。
穿过小区来到一幢独栋别墅,两人站在窗前,听有断断续续琴声传来,透过窗户往里看,但见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正坐在钢琴边,一边弹奏,一边抹眼泪。
旁边一精致妇人拿着小棍子,不停地在打那男孩背上:哭什么哭,快练!
男孩的眼泪还是没忍住,妇人又举着棍子在屋里暴走,声音歇斯底里:你哥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去国外演出了,为什么你不能像他那样?
男孩踢了凳子,站起来也喊:我哥都死一年了,你想让我像他一样吗?
妇人忽然不做声了。
周辞大胆猜测了一下:这是你母亲和你弟弟?
阿曲点了下头,过了会儿又摇头,动作很轻,没让身边人看见。
周辞又往里看了几眼,却觉得里面的人与这小鬼长得不大像,看不出一丁点母子或者兄弟的影子来。
他小心问:你落水,是因为父母逼得太紧了?
阿曲笑起来:我还没有那么脆弱。他拉了拉伞,掌心与周辞相碰,他们是我的母亲和弟弟,但跟我没有血缘关系。又牵着人往外走,他们应该不会去看我的。
周辞想起系统说他父母离异了:这是你后母和后母带过来的孩子,好,你不喜欢他们那就算了,你父亲呢,他在这儿吗,你母亲又在哪里?
我父亲不在这里,也没必要去找。
周辞有些糊涂。
阿曲笑起来:我三岁时父母离异,我跟着父亲,六岁时父亲再婚,诺,再婚对象就是屋里这位,那孩子的确是她带来的,然后没几个月,父亲就另有新欢,又把这对母子抛弃,连我也不要了,屋里这位其实挺好的,最艰难的时候她没丢下我,改嫁后还把我带过来了,她丈夫对我不冷不热,但没有苛待过我,而她是喜欢逼着我学这学那,脾气不好一发火就打人,但我还是很感激她,你要知道,她明明可以不管我的,我在这里长到了十八岁,然后出了意外。
你父亲周辞想骂人,但当着面不好意思开口。
阿曲继续道:所以我父亲那边不用去找了,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但他不可能去看我的。他顿了顿,至于母亲我活着的时候去找过她,她早就嫁人了,嫁的人很有钱,她不认我,怕被她的丈夫知晓,所以,母亲也不用去寻了。
周辞的视线从他面上挪过,又看着窗内的人。
小鬼在这个世间的至亲之人不愿意要他,他需要找人去祭奠坟墓,反而首先想到了这里,这房里的人,跟他没半分血缘关系,却是他认为有可能会愿意去看他的。
但他大抵还是不确定,拉着周辞想走,连让周辞进去问一问的勇气都没有。
他想走,周辞便随着他走了,既然不想让他进去,没必要非得勉强。
父母都抛弃的人,想来其他亲属也没什么联系,亲人这条路是走不通了,他想,阿曲应该也有些朋友的吧?
但不好多问,只等着身边人自己来说。
慢吞吞走了会儿,阿曲突然想起来:我有一个老师,对我挺好的。
是钢琴老师吗?
阿曲笑:不,那位钢琴老师有很多学生的,我算得上出众,但不算最出众,音乐是他的荣誉见证,他兴许能够记得我获过的奖,但不一定记得我。他拉起周辞,你跟我来就是。
第46章 逃不出手掌心(4)
他的脚步比之前轻快,很快来到一家简陋的糕点店,那店前只有一个营业员忙前忙后,他们走进后厅,望见一个女孩子在一中年男人的指点下往蛋糕上抹奶油。
女孩子抹得很吃力,一朵玫瑰花怎么也塑不成,她愁眉不展:爸,要不算了吧,就这样了。
中年男人笑起来:不是要亲自做给你男朋友吗,怎么,爱情也不能让你有动力?
女孩叹气:我做到这个程度,已经是很尊重爱情了,他会明白我的苦心的。
那你可就不尊重这糕点了。男人佯装玩笑,制作者有没有认真对待,品尝者一定能察觉得出来。
食物而已,哪有什么尊重不尊重的?
你这话我可不喜欢了。男人道,每一个甜点,每一道菜,都是有灵魂的。
小姑娘听得有点云里雾里,但看那塑了一半的玫瑰花着实不好看,想了想又拿起裱花嘴继续塑。
阿曲指着那中年男人说:这就是我的老师,姓杨。
周辞点头:你以前不但要学钢琴,还得学做糕点?
哎,这是我自己偷偷学的,那位怎么可能允许我学,在她眼里,这是下里巴人的东西。他说,可我喜欢做糕点,也跟老师很谈得来。
周辞说:好,那我叫他去看你,我现个身,你等着我。
嗯你别吓他。
我不吓他。周辞走到门外,现了身后又走进来。
杨师傅听来人提及自己的徒弟,不一会儿便潸然泪下:小乐吗,我前两天刚去看过他,多好的年龄,怎么就出事了呢?
周辞好生安慰了他一番,走出来后,对阿曲道:他和他女儿已去过了,思怀之意直接去取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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