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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山一笑置之,小乐是个孤儿,有先天性心脏病,从小和瘸腿的爷爷一起生活,能好好长大已是不易。邱山并不确定自己做的这些能否改变一个人的人生轨迹,他只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一些事,并没有要求对方的回报。

“刚做老师的时候,我有过把小乐从山区接到这边的打算。”邱山说,“那时候也是年轻,把一切想的太简单了,以为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摆在面前,对方一定毫不犹豫就答应过来。我找到公益组织的负责人,联系到小乐和他的监护人,提出愿意资助他从小学到大学毕业所有的费用。”

接一个山区的学生到城市生活,对方在此无亲无故,所能依赖和仰仗的只有邱山。那年邱山也不过刚毕业,不仅要养活自己,还要养活一个孩子,承担他的学费和生活费,这怎么看都不太现实。然而邱山当时没有顾虑太多,他直接找到帮扶项目的负责人,由对方出面去和学生沟通,希望能为学生提供更好的教育和生活条件。

年少气盛的邱山把自己当作能够改变别人命运的救世主,没想到的是,他等来的竟然是对方拒绝的消息。

“是……小乐的爷爷拒绝的?”周川问。

“刚得知提议被拒绝的时候,我其实非常不理解这个选择。小乐明明可以过另外一种人生,却在连自主权都没有的年纪被自己唯一的亲人断绝了改变命运的可能。”邱山说,“当时我觉得这个爷爷很自私,也很无知,但监护人不同意,项目组那边也没有办法,于是我在每年资助学费的基础上,外加一笔生活费,希望小乐能过得好一点。

就这样过了两年,我又一次收到小乐的感谢信,这个从来只会感谢国家和社会的孩子第一次在信里写了长长的一段话感谢我。那时我才知道,小乐的爷爷患有小儿麻痹症,左躯功能不全,相当于是个半瘫,不仅自理困难,而且需要长期吃药,而我每个月寄给他们那一笔微薄的生活费,成为救助他们唯一的稻草。”

邱山也是那次才意识到有些事是能够改变的,有些事是无力转圜的。没有人不想自己的生活更好一点,除非别无选择。

邱山小时候过得不好,病重的母亲,嗜赌的继父,他总幻想有人能拉他一把,可惜到头来都只有自己一个人。所以有能力之后,他想成为这个照亮别人的人。只是没有考虑后果的决定就是一个笑话,在他决定带走小乐时,也意味着放弃了一个丧失自理能力的孤寡老人悬着的后半生。

“后来我常常会反省自己,人的一生那么长,一万个人有一万种经历,而我看到的,不够组成这个人的万分之一。我有什么资格凭借这万分之一的了解,去评判这个人的对错,质疑这个人的好坏?”

邱山耳边充斥起各种各样的声音,如潮水般。他陷在回忆里,在浪潮声中起伏,虚幻的泡沫带着海水的咸涩腥臭一股脑涌向他的口鼻。

手中的信在不知不觉中被捏成皱巴巴的一团,那些痕迹让人联想到缠绕在身上无法解开的线头,邱山为此感到不适,他皱起眉,带着厌恶说了一句:“我又不认识他,为什么要判断他?”

周川看着邱山眼底轰然起落的汹涌痛恨,看到他把自己视作指摘他人的罪人,看着他因为感同身受而受到良心的谴责,忽然觉得,他可能真正想说的是:你又不认识我,为什么要判断我。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讲话时带了情绪,邱山起身打开了客厅的推拉门,新鲜的风卷入室内,他缓慢从逼仄窒闷的环境中得到一丝喘息。

“喝点水吧。”周川把水递给邱山,抱着双臂站在他身边。

八层的视野不算太好,周川抬高了头去往远处看,除了层叠的楼房看不到别的什么东西。这座用混凝土和钢筋浇灌的城市容纳了形形色色的人,我们每天和无数人擦肩而过,而真正能走到身边并被我们熟知的人却寥寥无几。可凭借一个照面的印象去评判别人,好像是我们与生俱来就会的事。

打着鼻钉会抽烟的年轻女孩、大声讲电话的农民工、睡在街头的流浪汉、背着名牌包的时髦女郎,我们用眼睛将人划分为三六九等,用听来的只言片语给一个人定性,我们重复用自主的思维去判断世界的所有,传播或为善意或为恶意的东西,好像喜欢和讨厌生来就是两个阵营,有人因此被高高捧起,却忘了在恶意发散的角落,没有人合该为这些平白而来的伤害买单。

“我们好像从生下来开始,就在学习怎么去判断对错。”周川浑身放得很松,像平常那样和邱山聊天,“谁是爸爸、谁是妈妈、一加一等于二、什么可以吃、什么不可以吃、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不可以,我们总在不停地判断这个世界,好像人生就是一道非对即错的是非题。”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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