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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意上头,那些被刻意压下的情绪像是雨后春草似的疯狂攀长。祝扬擡起一只手,慢慢覆上自己的胸口,感受到心髒在胸膛里剧烈地跳动。
这?几?日?,他其实想她想得快发疯了。
但就像桓胥问的那样?,她会想他吗?
答案呼之欲出。
祝扬捏着空了的酒盏,手指微微颤抖,几?乎将要把手里的杯子捏成碎片,不知是心酸、愤怒还是莫名的嫉妒。
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世?子爷最终选择了悄悄爬墙回府,打算亲口问她。
可是夜半无?人,他掀开床榻旁的帷幔,见?她只穿着轻薄的寝衣,安安稳稳睡在他的床上,盖着他的被褥,脑海中那根弦终于“砰”的一声断了。
吻住她的一剎那,原先的那番“质问”也早就抛之脑后。
......毕竟,他也只是个年?轻的男人。
家臣的声音传来,打断了祝扬的思绪:“您现?在要回宫吗?要不要再等上几?个时辰,在府上用了早膳再走?”
祝扬擡起头来。只见?夜空深邃,月光西斜,被浅淡云雾遮了一角,像是笼了薄纱,清清幽幽洒了满园的梨花白。
清晨来临之前的夜色,往往最静最深。
他又是静了片刻,然后弯了弯唇角,摇了摇头。
清润夜风一吹,祝扬的酒此刻醒了大半。爬墙回家纵然略显丢人,可纵然如此,想起方才在起居室的情形,他却并不怎麽后悔。
“不了。”
祝扬擡头望向苍茫夜色,语气已?经恢複了平静,“别告诉任何人,孤今晚回过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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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晨雾未散,露水从山茶枝头滚下,亮光悄然爬上天际。
微雨怀里抱了一束新采的花,悄悄推门进来,蹑手蹑脚换了原先瓶中的花枝,忽然听到床榻那边传来窸窣的动静。
紧接着,帷幔里掉出一床薄被。
微雨放轻脚步走过去,撩开帷幔一角。床榻四?周昏暗,雪龙侧躺在床上,半张脸埋进枕头里,长发如浓云般堆在枕畔,睡得正熟,只露出半张微红的脸颊。
微雨拾起地上的薄毯,正要给她盖好。
忽然,不知瞧见?了什麽,小女侍捏着被褥一角的手一顿。
......
微雨关上起居室的大门,站在木廊檐下。
露水沆瀣,园中鸟语花香。
“这?天气,理应还没有蚊虫啊。”
微雨挠挠头,没想明?白,“......郡主脖子上的蚊子包是哪儿来的啊?”
蕉鹿梦边(十)
几日之后, 春秋代?序。
午后时?分,风扬游丝,日烘晴昼。祝扬在殿门□□了腰畔的苗刀, 问道:“什麽事儿,急匆匆地?叫孤过来?”
新来的小太监年纪不?大?, 一双机灵狡黠的眼睛, 满脸笑意地?接了刀, 开口?道:“您是担心大王的身体罢?您就放心吧, 大?王身体没有大?碍。”
小太监朝着紧闭的雕花漆门看了一眼,“您先在这儿稍等片刻, 方才大?司马先进去了, 似乎是有什麽事儿要和您当面商量呢。”
桓胥也在?
祝扬眼眸微凝,若有所思。
他在宫里待了整整十日,蜀君的身体已经差不?多痊愈了。祝扬今晨刚刚离宫,谁知还未到府邸大?门, 春秋代?序的口?谕就到了。
又是什麽急事, 桓胥和蜀君要一齐见他?
不?知为何,他心中似有种隐约的焦躁笼罩, 挥之不?去。
祝扬定了定神,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的蛊盅。
园中生机盎然, 惠风和畅, 一团融融暖意。片刻之后祝扬擡起头, 神色如常地?微笑道:“有劳了, 孤在门口?等会?儿就好。”
小?太监急忙“哎”地?应了一声,只见世子爷随性?往身后立柱上一倚, 抱着?双臂阖上了双目。
晴朗日光穿透春秋代?序前如纱的烟雾,照在他冷白的皮肤上, 眼下淡青若隐若现。小?太监擡起头,悄悄打量世子爷。
世子爷今日穿了件靛色的交领长衫,随着?他的动作,衣领稍松,隐约露出?了肩旁缠绕的一小?块米白色布料。
这是......绷带?
小?太监愣了下,问道:“殿下,您肩膀受伤了?”
祝扬撩起眼皮,眸光扫了他一眼,没说话。
小?太监低下头:“......小?人失言。”
世子爷却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肩膀,倏而弯起唇角,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又咬。”
他脸上笑意更浓,声音低得像是自言自语,叹道,“......倒是牙尖嘴利的,这是第几遭了?”
小?太监没听清,“您说什麽?”
“没什麽。”
祝扬敛去面上的笑意,然而眼中还是划过一丝愉悦。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