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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管倾身过来,松了她的脚踝,转而捏起她的下颌,逼迫着雪龙擡起头来。
压迫感扑面而来,雪龙眼珠乱转,垂下眼帘企图躲开他?的目光,冷不丁听见祝扬在她头顶上开口。
“有件事我想问你很久了。”
祝扬说,“第?一次,是我们大婚那天。”
他?语气冷淡莫辨,雪龙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自己头一回试着从府上逃走的日子。
“那天晚上,情蛊发作到那般地步,你还是执意要?逃。”祝扬语气柔和,声音轻得像是在哄她,“若是我没追上你,真叫你跑了,你打算怎麽解蛊?”
那一晚瓢泼大雨里蒸腾起的热裹挟着所?有狼狈的记忆扑面而来,雪龙咬着嘴唇,偏过脑袋一言不发。
祝扬便继续说:“是找个地方?藏起来,硬生生捱着?还是说......”
他?顿了顿。
“还是说,除了我,你打算去找旁人帮你解蛊?”
雪龙吃了一惊,眼睫颤了颤,猛地掀起眼皮看着祝扬:“你在胡说些什麽!”
听她猝然出声,祝扬意味不明地促声笑了一声,伸手慢慢抚上她的侧脸:“我胡说麽?”
“雪龙啊。”
他?语气柔和得仿佛罩在朦胧纱幔里,叹息了一声,又?接着循循诱导着她给出答案:“那告诉我,那晚你打算怎麽办?”
雪龙又?不说话了。静默里,床帐之中只能听见远处传来沙沙的落雨声。
祝扬这旧账翻得猝不及防,雪龙陷在被褥里,鼻尖全是他?身上缠绵的荼蘼花香。混混沌沌心想道,那晚她连腿都软得走不动路,意志堪悬一线之间,真的能熬得住吗?
只是那个时候,她什麽也顾不上了,心中只存了一个念头——她要?离这个瞒了她一路的男人越远越好?。
她兀自沉默不语,而祝扬却好?像已经从这格外?漫长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
那双深潭似的眸子慢慢变得幽深,祝扬面沉如?水,喉结滚动了一下。
只是他?刚刚擡起手,忽然,从房屋的大门处,传来了笃笃的敲门声。
“殿下。”
有兵士立于门口,毕恭毕t?敬唤道,“有文牒需要?您的私印盖章。
被打断了动作,祝扬脸上划过一闪而过的不快,啧了一声,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雪龙原先以为自己得以喘|息片刻,可等?了半天,罩在头顶的沉沉暗影却依然纹丝不动。
祝扬却并要?放开她的意思。
忽然自己的一只手被人牵起,雪龙大惑不解地擡起头,却看见祝扬盯着自己小指上的那枚伤疤,像是在欣赏什麽珍奇的宝物。
下一次情蛊发作的日子越发临近,她指尖上那只蝴蝶显现出近乎诡丽的豔红。雪龙喉咙一紧,就听祝扬先她一步开口,若有所?思道:“是不是快要?到发作的日子了?”
是啊。
她嘴唇掀动,却怎麽也说不出话来。前?两次发作时那些难堪的记忆太过深刻,以至于这个“是”字在唇边辗转几?遭,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然而祝扬根本没等?着她的回答,作为整个蜀中数一数二的蛊师,在看见指尖那只振翅的蝶时便已经有了答案。
他?顿了几?秒,手掌忽然抓住了雪龙的手腕,让她侧过身来,整张脸都顺势埋进了柔软的被褥里。
最后一丝光线也消失在眼前?,柔软顺滑的布料摩挲在面颊上,这种全然为他?人所?掌控的感觉让她心中骤然有点不适,奈何自己的手腕又?被人攥在手里,整个人动弹不得。
她不安地挪动着双腿,一片静谧里,她忽然感到自己的小指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针扎般的疼痛转瞬即逝,然而在这个瞬间里,雪龙的记忆回笼——
这种疼的滋味,她怎麽可能会忘?
早春寒深、竹林带雨,远处是营地的火光和沖天的嘶喊,阿姐深一脚浅一脚朝着竹林深处跑去,再也没回来。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祝扬,对方?从后面接住摇摇欲坠的她时,小指传来的刺痛,与此时此刻如?出一辙。
祝扬对她做了什麽?!
雪龙大脑“嗡”的空白了一瞬,还没来得及挣扎,手腕上的桎梏一轻,祝扬已经松开了她。
她翻身坐起,怒视着坐在榻边的人,反手一掌就要?朝他?脖颈劈过去。
然而,掌风行经一半,雪龙忽然感到一阵异样,力道立刻泻了,被祝扬从容不迫地躲过。
像是有一根看不见的丝线,从她的心尖抽丝而出,缓缓地缠绕上她整颗心髒,连带起四肢百骸绵密的痒意,让她的手脚不自觉地蜷缩起来。
随即,那根细线便有恃无恐地疯长起来,热意像是汹涌的海浪般袭来,在将她没顶淹没之前?匆匆褪去,留她在岸涂上残喘片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