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2 / 2)

胡莲声说不过他,自个儿也笑。杨少廷锲而不舍,又将桂花糕凑近他的嘴边儿:“再来,不诓你了。”

胡莲声半信半疑,只好又偏过头去。谁知刚咬下来一口,杨少廷飞快地收了手,自个儿将剩下的吃了:“我是寿星,今天什么都得有我一份儿。”

胡莲声嘴里嚼着桂花糕,心里作笑,眉毛松开来,眼睛是弯着了。

杨少廷与他并肩站着,瞧他一眼,只觉这桂花料给得太足,甜得他龇牙咧嘴:“胡莲声,晚上再做,你可少放些糖。”

胡莲声眼看着大门口,嘴里答应一句知道了,倒吃不出有多么的甜。

厅口客人稀疏,秋日阳光懒散,映在胡莲声的脸上,隐约可见些绒毛。杨少廷偏过脸看他,心里想:胡莲声怎么偷偷地长成了这个样子?小时候明明又干又黑,不怎么能看的!

胡莲声先是佯装不知,而后实在顶不住了:“少爷,宝琴小姐还……”他侧过身,冲杨少廷笑。他想今日杨少廷的生日,该不会如何招他生气。

“我听人讲,宝通楼的点心师傅很有些本事,”杨少廷不搭他的话,摸着袖扣,将眼睛低低地扫开了:“你要是想去学,我就找他老板谈一谈。”

胡莲声一听,嘴巴即刻停止了咀嚼:“啊?”

杨少廷旋即转了身,倒像吃了闭门羹,很没面子地:“我只正巧见着他,不乐意去,就算了!”

胡莲声哪是不乐意,可称是求之不得了。他匆匆地抓住杨少廷的手腕:“少爷,我不是……好呀,好呀,我去的!”

杨少廷停了脚步,却也不扭脸,直直地只冲着门口,不晓得是说给谁听:“你瞧瞧这个慢劲儿,话也说不清楚,也不知宝通楼的哪位师傅这倒霉催的……”他摆开胡莲声的手,往外头,扬长而去了。

胡莲声往常只知他刀子嘴,不知他还有这么一点儿冻豆腐心,高兴坏了,冲着他的背,语无伦次起来:“少爷,多谢你呀!”

杨少廷迎着太阳,又向花园中走,想来日头猛烈,将他的耳朵晒得通红。

他走得轻快,再见着杨老爷,脸也不似寻常地臭,致使杨老爷被他的春光灿烂感染,莫名其妙:“你上哪里去了?”

杨少廷摆摆手:“吃了点儿东西。”

“你是吃了,”杨老爷低低地一笑:“还是被宝琴给喂的?”

杨少廷脸一拉:“她和我有什么关系?老提她做什么?”

“如今不提,就只有结婚再提啰!”

这话从杨老爷嘴里出来,不得不令杨少廷一激灵:“我几时说要跟她结婚了?我看是天太热,给您热晕了头了!”

杨老爷念在日子特殊,不再理论,拂袖而去:“随你的便,走着瞧罢!”

十四、温柔眠

杨少廷的生日宴会办得热闹非凡,其场面之气派,氛围之暧昧,时间之长久,使杨少爷恨不能主动地轰人出去了。

“宝琴,你该回去了。”杨少廷这时候经过一整日的奔波蹂躏,已然十足地不耐烦。

胡莲声深知杨少廷的气性,赔着笑脸,也冲宝琴道:“宝琴小姐,许司机在外头……”

“少廷和我讲话,不要你多嘴。”陈宝琴没有待他讲完,将头上的发簪重cha了一道,捋了旗袍,也不瞧着他,“倒是帮我开门呀?”

胡莲声答应一声,就要去开门。谁知杨少廷竟将他拦了住,嘴巴抿紧了,自个儿去将门打开,搀着陈宝琴,将她送去了车上。

杨少廷回来得也快,将门一摔严实了,瞧着胡莲声,欲言又止地:“她这脾气是越来越臭了。”

胡莲声听得发笑:好家伙,他还能活着见到今天,听杨少廷说人脾气臭!

于是他道:“少爷,总算忙完了,歇一歇吧!”

杨少廷折腾一天,理该身心疲惫,然而门一合,偌大个厅门只剩他与胡莲声,他这ji,ng神却又振作了起来,开口道:“玛丽一早被陈宝琴给气走了。”

胡莲声知道:“是……宝琴小姐伶牙俐齿的……”

“她也不是善茬,”杨少廷鼻子里一哼:“一早上来,要我行什么吻手礼,”他上前一步,拽过胡莲声的手,手心儿一翻,攥着他的四指,飞速地在上头咬了一口:“这样儿的,你知道吗?”

胡莲声未料到杨少廷身体力行,吓了一跳:“这、真这样么?少爷,可怪疼的!”

杨少廷又是一副要笑不笑,一本正经地:“我骗你做什么?”

胡莲声心存疑窦,然而扭头一瞧座钟,也顾不得是真是假了:“少爷,时候不早,我去放洗澡水……”

杨少廷尚攥着他的手,这时候将他向自个儿一拉,不慌不忙:“你急什么急?”胡莲声被他拉得一趔趄,险些栽去他身上,“急得昏了头,一早上见着我,吉祥话也不会说了?”

胡莲声摸了摸脑袋,左思右想,恍然大悟:“哦、哦,少爷……”他略略地偏着头,盖因与杨少廷朝夕相对,这时候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讲了:“少爷,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杨少廷将他的手越攥越紧,捏得胡莲声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惶惶地添了一句:“噢!还有宝通楼的事,少爷,你、你真是好……”

杨少廷不声不响,一张脸盖不住,堂而皇之地发红了。

“笨嘴拙舌的,放你的水去吧!”

胡莲声上宝通楼这事情还算顺利。杨少廷几日后忙完回家,告知他,宝通楼的老板应允了下来,不久便可去宝通楼拜师学艺。胡莲声听闻这个消息,很是雀跃,笑得情真意切的:“少爷,这可太好了!”

杨少廷走到沙发坐了下,拿起一摞新闻纸,腿伸直了:“过几天车在府里,我送你去。”

谁知胡莲声道:“少爷,左右不远,我自己走去也……”

杨少廷将新闻纸一抖,眼睛打上盯着他看:“你不乐意?”

胡莲声倒没有不乐意,只是杨少廷近来频频如此,使得他自觉无功受禄,寝食不安了。胡莲声的心里藏不住事情:“不是的,少爷,你待我好,我、我也……”

他“我”了半天,我不出个所以然,干脆闭嘴了。杨少廷的脸在报纸后头,看不出喜怒,半晌无言,声音只是闷闷地飘出来:“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罢。”待到听得胡莲声答应一声,走远了,他才将报纸一折,露出个恨铁不成钢的脸:妈的,怪自个儿没用,听个半句心血上涌,够丢人了!

杨少廷说话算话,三日后开了自家的克莱,叫胡莲声坐在旁边儿,往宝通楼去了。

胡莲声是头一回坐在这地方,心里新鲜着,明明较杨少廷年长,却左右地顾盼起来。杨少廷心里其实也是新鲜的。他平日里旁边无人,这时候多了个胡莲声,使他联想起往日见过孟五载着他的小姑娘兜风的情形来。这个联想让他扬了一边儿的嘴角,伸手按住胡莲声的腿:“乱动个什么?”胡莲声身着平日朴素衣服,毫不在意,将手覆在杨少廷的手上,脸朝着窗外:“少爷,是严先生,在遛狗呢!”

杨少廷猛地刹了车,扫一眼胡莲声的手,却也不将自个儿的手抽出来:“严先生?在哪里?”

严先生遛着狗,以为是杨老爷开的车,一见是少廷,松口气:“少廷,”他看见胡莲声,脸上讶异:“这是往哪去?”

杨少廷倾着身子,脸在胡莲声旁边:“严先生,我和宝通楼的老板谈了,送莲声去学手艺。”

严先生将他那只小京巴儿抱了起来:“哦,这样儿,”他望着杨少廷,眼睛在镜片后头笑了:“快去吧。当心迟了。”

杨少廷坐回去,不得不将手从胡莲声手里拿了出,将车又开动起来:“他每日逍遥自在的,闲得很。”

胡莲声也点头:“我听人讲,严先生也没有老婆孩子,自然是……”

杨少廷一早知道这事情,然而他很乐意听胡莲声讲这些寻常琐事,语气轻快:“是么?——你倒是个万事通。”

约有一刻钟,宝通楼的八角攒尖顶便看得见了。不早不晚的,左右无人,唯有几个茶客在前厅坐着,眼见得来了车,便都扬了头看。

二人下得车来,倒是胡莲声在外头观察了一会儿,满面欣喜地:“少爷,往常我没有细看,这楼真是气派极了,上头有龙呢!”

杨少廷见他笑,这话音不自觉就要上扬:“以后多得是功夫看,你进来!”

胡莲声不肯动弹,指着要给杨少廷瞧:“少爷,你看,有不少!”

杨少廷被他说得好奇,迈步出来,也要去看。谁知这刚一迈步,却听门外头陡然一声喊:“哎!莲声,你怎么在?”

两只手,连着虾壳青的格纹袖口,按在了胡莲声的肩膀上:“我正要去银行,竟碰着你了!”

冤家路窄。

杨少廷走出来,打量李宗岱完毕,客客气气地将胡莲声拽了出来:“你进去,别让师傅等着。”

胡莲声眼见得两个少爷的脸色皆转了y,心里打鼓。他拉了拉杨少廷的胳膊肘,怕杨少廷在这光天化日之下搞出人命来了。杨少廷扭头看他一眼,仿佛读懂他的意思,竟然冲他笑了一笑:“你去吧!”

“两、两位少爷慢聊,那我、我先走了……”胡莲声被他笑得一愣,说话拖了半拍,看也不敢看李宗岱,匆匆走了。

杨少廷目送他上了楼,转身就要上车:“我跟你没得聊。”

“慢着,”李宗岱扭住他的肩膀,脸上颇为震惊:“你把胡莲声送到这儿来?”

“你管不着我。”

“你个小兔崽子,你倒是会享受,把胡莲声送来了,往后伺候你吃伺候你喝,是不是?”

杨少廷拍开他的手,懒得与他讲胡莲声的乐趣爱好:“你知道个屁。”

李宗岱不依不饶:“你他妈的——你明明晓得,胡莲声不该是做这种事情的,他该是……”

杨少廷扬着脸,yy地接了下句:“他合该去跟你那个住外城的小妈学唱歌儿,以后好唱给你听?”

李宗岱顿时僵了住,杨少廷开车门坐了进去:“胡莲声跟了你几天?还该不该——你知道他什么?”他下了车窗,露半张脸透气儿,却见李宗岱回过神,拦着车窗不放:“莲声当初是年纪小,”李宗岱俯视着他,一点也不藏着掖着了:“要是跟了我,少说半辈子富贵,你倒好,成了家立了业,胡莲声给你当一辈子奴才么?”他一松手:“莲声如今十九了,你且看吧!”

两厢于宝通楼门前对峙半晌,最终杨少廷背过脸,油门踩底,没影了。

杨少廷车往府里开,心里砰砰地跳,往常和李宗岱吵架,他总是赢一边儿,然而这回,竟没占着便宜。他手心儿发汗,脑子里沸反盈天:王八羔子,说得胡莲声该是他的!奴才?我几时当他是奴才了?胡莲声三岁来我家里,十六年,有你什么事?就算是我结了婚——

杨少廷自以为能长篇大论地骂个没完,没成想戛然而止了。

他倏忽间心下一落,倒真像是被李宗岱戳了痛处,脚底下发虚,油门踩了一半儿,引得后头的车辆按了喇叭。杨少廷急忙追了一脚,往家匆匆地开,开得心烦意乱起来:他妈的,闲得嘴淡,怎么谁都得催他这么一句!

十五、镜未磨

杨少廷近来不得闲。往常是杨老爷拖了他去到处地跑,现如今年纪长了,得他自个儿出了茅庐,去接他父亲的生意了。

相比起他,胡莲声的日子好过得多。宝通楼的师傅起初待他不咸不淡的,谁知胡莲声学了一个半月,展现出了一些烹饪才华,这师傅竟对他青眼有加,私下里问过几回:“莲声,往后杨少爷用不上你了,不如你过来罢!”

胡莲声将案上的妃子糕小心地切了,想着晚上带去给杨少廷试一试,面上只是笑。

时值孟冬,日渐天寒。

杨少廷回到家来的时候,哈出一口白气儿,喊:“莲声!”接着听见一串脚步声,便见莲声急匆匆地跑将出来:“少爷,怎么这么早?”

杨少廷将毛呢外套递给他,走去了沙发:“明天有严先生的课——你做什么,怎么搞得浑身的汗?”

胡莲声拿手背一抹,唯唯诺诺地笑:“面团发糟了,要重新来过……少爷,我给你拿点儿别的。”

杨少廷望着他走了。府内老爷出了远门,夫人又好打牌,他一时兴起,将留声机拨了开,听起了西洋乐。

胡莲声对于西洋乐一窍不通,回来时碟子里装着合桃酥,只将茶杯放下,小心地问:“少爷,这是什么歌呀?”

杨少廷本在闭目养神,这时候睁了眼睛:“贝多芬,你不知道。”他坐起身,捞了一块儿合桃酥。

莲声好奇:“他怎么还不唱?”

杨少廷一听,心里发乐,却还一本正经地:“贵人语迟,放半个时辰,他自然就唱了。”

胡莲声深信不疑:“那可太难等了!”

杨少廷顺着他讲:“他现在小着声儿,你过来,俯着耳朵听,能听得见。”

往日里杨少廷若是讲这种话,胡莲声是绝不凑过去的。然而近来杨少廷没怎么捉弄他,使他放了戒心,真弯了腰去听。

谁知杨少廷本性难移,这时候伸出手,一捏胡莲声的脸颊,低声道:“脸圆了一圈儿,在宝通楼没少偷吃啊!”

胡莲声才知上当,直起腰来:“少爷,你又诓我……”

杨少廷要笑不笑,换了个唱片儿:“我瞧你傻里傻气,真要去等的!”

然而这换的唱片还未开嗓,胡莲声倒先讲:“不是我偷吃,是师傅讲,我要先吃的。要是做得难下口,那怎么好呢?”

杨少廷不以为意,在沙发上抻长了腿,闭着眼睛答道:“你做的,就都好。”

这话一出口,杨少廷一激灵,自个儿先不敢睁眼睛了:他讲得没过脑子,到嘴边就说了。

胡莲声没回音,厅堂里一时静得没声儿。

唱片的白转完了,起了旋律,是个缥缈的女声,从留声机中溢出来,正正好好地,将此刻的空白填充了:

“……恨他匆匆,山水千重……”

“意中人……在眼中……”

杨少廷横了心,一睁眼,想补救几句。

然而这一打眼,却只见胡莲声傻愣愣地站着,脸蛋又黑又红地朝他笑。

杨少廷吸一口气,只觉得留声机中的女的唱得太慢,左耳朵进了,悬在脑子里,良久不散,挤得他无暇去思虑旁的了。他朝着胡莲声,只道:“莲声,你过来。”

胡莲声听话,迈了一步。

杨少廷伸手去拉他:“你怕什么?又不吃了你!”

二人手一交握,胡莲声先察觉出来了:“少爷,你手可真冷!”

“我不比你。你属狗的,当然热。”

胡莲声被他拽得一趔趄,歪在沙发上,只有笑的份:他真是属狗。笑完了,便坐直,将杨少廷的手顺当地夹在胳膊底下——这地方暖和——老老实实地:“少爷,你说吧,我听着。”

杨少廷的手被胡莲声夹紧了,暖是暖和,却动弹不得。他觉得这个样子好笑:“谁教你的?”

“徐妈妈,她总是这样的。”

杨少廷也不抽手,只伸开了虎口,是个将胡莲声从两胁掐住的姿势。可惜胡莲声肩背宽阔,只大约掐住了一半儿。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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