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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上的汤你备的?”
範閑边啃着糕点边翻着货单问道。
“是王某多此一举,多此一举。”
王啓年故意自谦道。
“可以啊老王,那老家伙被你唬住至少整整一夜,说出去你也是唬过李云潜的人了,以后不愁跳槽。”
範閑头也不擡,埋头看着货单开玩笑。
王啓年疑惑擡头:
“少爷。”
“何为跳……槽?”
注:
子贡:富人散财救人
子路:救人后收了谢礼
赵公明:财神
交涉署:民国时期专门负责处理外事、侨务、海关、出入境工作的机构
过往
範閑忙活起来,手里不断翻阅着李云潜的批注,李云潜倒是个胆大心细的,批注的话不多,但是每个都痛击要害。比如有几个商贾家里儿子嗜赌的,还有哪家急着要用钱比较好控制等等,诸如此类,李云潜皆在旁有标注。
範閑默默看着货单,但是心里却没多少起伏,他了解李云潜,这厮哪怕三分真心也要表现出八分,作不得真,像这种人,最爱的,永远只有他自己。
範閑瞧着货单,做着批注,就这样圈圈点点的折腾了一上午,期间範思哲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说是被範若若赶来的,让他帮帮哥,主要是起到一个人型计算机的作用。
这词自然不是範若若说的,是範閑后来编了补充上的。
一上午就这样过去了,範思哲累得够呛,中午吃饭也没去,跑到屋里说是养脑子去了,範閑趁大家吃之前给範思哲盛出一些饭菜,放进保温罩内,想着範思哲午睡后起来还能有口饭吃。
饭后,範閑悄摸放慢了点速度,果然见範若若在后面小跑了两步,看样子是想追上他,他干脆便不走了,站在原地,等着範若若追上后开口询问。
“哥,贺宗纬那事靠谱吗?”
範閑看着範若若,面上温和,心里则松了口气,看样子还只知道贺宗纬的事。
“什麽都瞒不过你。”
範閑状似被猜到了似的,笑着弹了範若若一脑嘣。
“哎呀哥!”
範若若娇嗔道。
“我看不如就停手吧,贺宗纬那厮看着不像个靠谱的,咱家又不缺钱,没必要跟他冒这个险。”
範若若缜密分析道。
範閑点了点头,显然也是觉得範若若说的有理,他这倒不是敷衍,是打心眼里觉得的,他一开始做外彙也不是为了赚钱,就是想替範建分担一点,再后来又遇见了李云潜,再后来……
再后来他就明白了,在这个世道上,没有所谓的正义,你若是想让该受惩罚的受到惩罚,该忘却的忘却,好人不受到欺压,坏人能得到惩治,那便只有让自己的声量提高些,再提高些,唯有这样,血才能溅得更高一点。*
他想起自己和李云潜的初夜,不算愉悦,血流了满床,有他的,也有李云潜的,他们像两头野兽互相撕咬,谁也不服谁,任谁都想要掌控对方,任谁又都不服对方,他们俩在床上厮打着,总要拼出个你死我活,似乎非要另一个人死了才能罢休,末了,又像是一头中年的野兽带着小兽抵死缠绵,水乳交融,汗浸了满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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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的北京城,各处都有流血,有的人想奋斗,有的人想牺牲,因此,流血的事是经常发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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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城的胡同里经常有人打架。
斗殴事件发生后,常有败者缩着身子蜷缩在角落,血流得一地,但打更人却道似平常,嘴上的话不曾停顿,手上拿着梆子和锣*,目不斜视地踏过那些凝了血的砖头块们。
言冰云躲在角落里茍延残喘着,腿以一种近乎扭曲的姿态拧在地上,胳膊早已没了知觉,身上的血流了满地,躺在上面的时候,他能感觉得到自己还活着,因为后脑勺流出的那滩积血还温热着。
他的脸上身上没一块好肉,丑得骇人,眼睛肿得几乎睁不开,鼻子也近乎歪斜,嘴巴里全是血腥味,像铁鏽,一喘气儿浑身都疼,尤其是胸腔,仿佛连肺都给人凿穿出来个洞,他费劲的呼吸着,喘出的气都带着浊意。
他觉得自己也像一块铁鏽,正在被李云潜以一种近乎强硬的姿态从範閑的身上洗刷去。
言冰云挺乐观的开着玩笑,妄图强撑着点意识。
这确实痛苦:一个人受到淩辱,却没有力量进行报複。*
因为这个世界上有那麽多的“人”,虽无冤无仇,却以别人的不幸为乐,或者是看着别人的不足取乐,又或者以对别人造成不幸,并看着对方无能狂怒为乐。
这或许是一种极尽乎于变态的爱,爱名为掌控。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