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之后,就在沈长宁以为他会再度拒绝回答时,萧珩缓缓道:已有心上人,秦王妃不必为本王的终身大事操心。
庆功宴上,一殿寂静。
众人面面相觑,都在疑惑西蜀王何时有的心上人。
沈长宁有一瞬慌乱。
很快她弯唇笑了笑,垂下眼睛又为自己斟了一杯酒:唐突了,那便祝皇叔得偿所愿。
这句话是真心的。
饮下最后一杯酒,沈长宁在宫人的搀扶下踉跄着走出大殿。
夜风习习,拂过她微热涨红的脸颊,她摘下鬓边摇摇欲坠的嫣红牡丹,叹了口气。
回府。
马车上,拓跋临握着她的手,劝慰她不要因为做不成他交代的事情而自责,虽是温柔的腔调,可沈长宁听得出他话语下的冷淡。
白来一趟,他是不满的。
沈长宁抽回手,殿下,妾身有些醉了,便不陪您了。
她提起裙裾下车,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后来,拓跋临登基,她做了皇后,可那些年却一直未见萧珩身旁佳人在侧。
他始终茕茕孑立。
他的心上人呢?
长宁思绪回笼,前后联系之下,猜测或许是他在边关结识的哪家姑娘。
她拍拍谢五娘的手背,清竹姐姐放心,待我问问皇叔,倘若皇叔真的有心上人了她顿了顿,宽慰道:你也别灰心,你一定还可以找到更适合的。
谢五娘是好姑娘。
但这一世,她更希望萧珩可以没有遗憾,得偿所愿。
第44章 堂妹
夜间,长宁待在书房里翻看账册,指尖下的算盘噼里啪啦作响,圆脸紧绷,严肃认真。
院子里的枣树早已结满了果子,老刘捧着刚做好的糯米蜜枣进来,郡主,歇一会再算吧。
长宁目不斜视,直到闻见一阵淡淡的清甜香气,才循着香气看去,紧绷的脸颊顿时松懈下来。
居然是糯米蜜枣!
她用湿帕子净过手,捻起一颗送入口中,甜香软糯的气息在唇齿间蔓延,瞬间抵达肺腑,通体舒畅。
长宁明眸弯起,又往口中塞了一颗,囫囵赞道:是这个味道,好吃!
见她满意,老刘也笑了起,不枉费殿下一番心思了。
长宁眸子闪了闪,一种时刻被人惦记照顾着的熨帖萦满胸腔,暖洋洋的。
老刘放下托盘,郡主早些休息,明日一早,老奴再带您去看铺子。
长宁回神,点点头,目送老刘出去后,才将账册收拾好,摊开信纸,开始凝眉思索,给萧珩回信。
翌日她起了个大早,换上一身简单的素色衣裳,戴上帷帽便直奔东市。
萧珩在东市有一家食肆,最近研究了不少菜品,她今日是过去试菜的。
只是还没等她上楼,就被一位匆忙过路的小厮撞了个趔趄,帷帽险些掉落,好在她眼疾手快及时扶住。
两个丫鬟一左一右将她护在中间。
老刘皱眉呵道:怎么走路的?都不长眼睛吗?
那小厮连声道歉,长宁正要开口,楼上拐角处传来一道声音:长宁妹妹?
长宁身子一僵,侧首同老刘低语两句,恍若未闻般转身往另一边的楼梯走去。
为了不让人认出,她今日出门特意不带灵霜,就连装扮也和平日完全不同,当真不知道拓跋临是怎么认出她的。
今日休沐,拓跋临约了两个同窗在此喝酒吃饭,几人刚要上楼,没曾想在拐角处听见楼下的动静,拓跋临一眼注意到被撞的小娘子。
一身白衣头戴帷帽,叫他恍惚间忆起离京那日。
那一日长宁也是相似的装扮。
瞧着身量仪态都像她,拓跋临便折身下楼追去,试探着问:长宁妹妹,是你吗?
拓跋临是不认得老刘的,他绕过老刘走到长宁面前将人拦住,长宁妹妹
长宁不胜其烦,刻意压低声音道:这位公子,你认错人了。
在丫鬟的拥簇下,她绕开拓跋临。
拓跋临身量长得高,长腿一跨再次将人堵住,长宁妹妹,我知道是你。
回到陇西后,他被人看着,日常是王府郡学两点一线,除此之外哪儿也去不得,而萧珩与长宁到了陇西后又从不去郡学,加之清苑偏远,他压根找不到机会去寻长宁的下落。时隔大半年,好不容易见到长宁,他自然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长宁厌恶地挽住衣袖,不想与他有一丝一毫的触碰。
拓跋临想再上前一步,被几个护卫挡住。
他忍了忍,缓缓笑道:你我是兄妹,又为何要避我如蛇蝎呢?
谁和你是兄妹。
东宫一倒,最大的获益者便是演王,她虽不想管朝堂事,但她不傻。
两家这种你死我活的关系,他竟然好意思厚着脸皮来和她做兄妹。
长宁腹诽一阵,隔着帷帽冷笑道:这位公子,你当真认错人了。
听长宁如此说,老刘会意,让护卫齐齐上前拦住拓跋临。
拓跋临是演王府的二公子,从前或许是籍籍无名之人,但随着演王在上京得势,如今整个陇西郡,无人不知他的身份,寻常人不敢来找茬,所以他出门从来只带三两个人。
两方对峙,拓跋临自然落下风。
长宁抵死不承认身份,他又不能上前将人帷帽揭开,再纠缠,他名声上过不去。
而他也最看重名声。
宽大袖摆下,他手指微曲,很快又松开,是我认错了。他侧身让出一条路。
长宁头也不回带着人往楼上走去。
望着她的背影,拓跋临唇角轻轻勾起。
他身侧一位湖绿色长袍的少年微愠道:这是哪家的小娘子,竟然如此猖狂,连小王爷的面子都不给。
拓跋临虽是庶子,但因自幼长在演王身边,比起世子拓跋昭更得演王喜爱,如今演王得势,说不准就会是储君,来日登基,拓跋临的身份自然跟着父亲水涨船高,是以旁人都会尊敬地唤他一声小王爷。
拓跋临面上笑容温和,是我堂妹,对我有些误会罢了。
他到现在依旧认为长宁对自己不假辞色只是因为双方父亲不和的缘故。
堂妹?那人略一思索,笑容带了几分古怪,原来是数月前来到咱们陇西的那个长宁郡主啊,我还以为是你看上的小娘子呢
三人之间,除了拓跋临年纪最小,其余两人都是十五六岁的少年郎,早就到了知事的年纪,纵然未曾娶妻纳妾,也已与人胡闹过,起初见拓跋临纠缠,还以为是他看上的姑娘。
拓跋临始终挂着温柔笑意的面庞划过一丝霜色,淡灰色的眸转向说话之人。
说话的是新任郡守李文恭嫡子李廷,刚到郡学不久,对拓跋临的性子并不十分了解。
只是冷不丁对上这样的眼睛,李廷当即噤了声,咳,随口胡说的
见拓跋临还盯着他瞧,他又连忙保证,小王爷放心,我肯定不会胡来。
他可瞧不上长宁郡主这小身板,还不如他家的秋菊姐姐呢。
拓跋临这才收回目光,又是如沐春风的翩翩公子。
李廷趁机转移话题,好奇问道:小王爷,她不过就是个空有皇上宠爱的小郡主,现在又跟着那个如丧家之犬般的九殿下,您又何必与她交好呢?
在他眼里,拓跋临年纪虽小,却是个心思深沉的,从来不做对自己没有利益的事情这点同他爹拓跋演几乎一模一样。
他想破头也不知道拓跋临方才讨好长宁郡主的行为是何用意。
另一位是雍州刺史家的庶子孙广陵,父亲官阶比李廷的父亲高一层,但因是庶出,他的性子反倒更为沉静些,听李廷絮絮叨叨,他不禁暗暗扯了他的衣摆,提醒道:别问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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