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珩抬眸望着秦王府的匾额。
梦境里,拓跋临指挥禁军架起弓箭对准自己、以此威胁长宁的画面再现,周身气压便不自觉降了下来,夹着萧瑟秋风,杀气凛凛。
眸色一点点冷沉,他扬起手,轻轻一挥:动手。
禁军得令,冲上前合力撞破王府大门。
府中奴仆尖叫逃窜。
疼痛中的拓跋临听见外头的动静,勉强睁开眼。
侍卫阿夏连滚带爬进来,不、不好了!西蜀王带兵前来抄家了!
什么?拓跋临面如金纸,挣扎着坐起身。
阿夏身上已经挂了彩,在萧珩面前,秦王府的府兵定然支撑不了多久,他快步上前搀扶,西蜀王马上就要到了,殿下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本王不走!拓跋临怎么可能轻易认输,奋力一挣,本王乃是当朝秦王,他敢?
你看我敢不敢!
第103章 浓情
话音刚落,房门轰然倒塌。
萧珩负手而立,两侧禁军鱼贯而入,迅速将屋内二人包围。
拓跋临此刻对萧珩恨得牙痒痒,看向他的眼睛充斥着血色,萧珩,本王警告你不要太过分!
门口之人薄唇微扬,明黄卷轴徐徐展开,何来过分,不过奉旨办事而已。
自禁足后,拓跋临在朝中的眼线几乎都被大皇子的人拔出,眼下他还不知自己结党营私之事已经被人捅到了皇帝面前。
你夺我妻子,父皇为了偏袒你,已将本王罚了禁足,你们还想怎么样?
殿下错了。
长宁跨过门槛走了进来,一身明艳红衣,云鬓高挽,腰间的碧色鸾鸟佩随着步子轻微摇曳。
不是我们想怎样,是殿下哦不,是你想怎样?
从今天起,拓跋临再也不是什么殿下。
拓跋临充耳不闻,阴鸷目光从长宁的鸾鸟佩上扫过,又落在了萧珩腰间的凤凰佩上,赫然是一对鸾凤和鸣。
拓跋临只觉眼睛生疼,那是他的,那原本该是他的!
不仅玉佩是他的,沈长宁也是他的!太子之位,乃至皇位都将是他的!
拓跋临眼中癫狂之意愈浓,萧珩敏锐察觉出异常,将长宁护在身后,手中诏书径直甩在对方脸上。
自己看吧!
拓跋临猝不及防挨了一下,眼看是诏书,下意识手忙脚乱的去接。
然而展开一看,整个人呆愣原地。
萧珩不喜他凝视长宁的眼神那种赤.裸毫不掩饰的侵占,让他总按捺不住自己想打人的手。
这会儿也懒得废话,不耐烦地冷哼道:即日起,拓跋临削去王爵,幽禁府中思过,无召不得迈出这座院子半步!
说罢牵着长宁转身离开。
拓跋临满脸不可置信,回过神后便要去追,被层层禁军拦在房中。
长宁听着身后的狂怒咆哮,皱了皱眉,手心一片冰凉。
对于如今拥有的一切,总觉恍如梦中。
另一只温暖的大掌罩了上来,萧珩捧着朝里呵气,别怕,他双臂已废,如今又遭削爵幽禁,翻不起风浪,剩下的事情自会有人动手,以后,他再没能力给我们造成麻烦了。
阵阵暖流传至心间,长宁知道,她已经摆脱了过去阴影,只是看见站在她面前平安无事的萧珩,总有泪意忍不住地往外倾泻。
这一世,她终于留住了他。
长宁往前一步环住他的腰,侧耳听着他健壮有力的心跳,声音不自觉变得又轻又软,在雍州军营时,我告诉了你我的身世,当时我说,那是我的第一个秘密,其实我还有一个秘密。
我记得。
大掌抚过她的发梢,萧珩目光柔和,你若想说,我随时都在。
听到这句话,长宁在他胸口蹭了蹭,抬起脸时,眼睛里都是笑,你都不好奇,不问一下吗?
她还想趁机讨个打赏呢。
见你方才难过,我想应该也不值得回忆,你不想提,我便不问。
萧珩回得很轻松自然,也不管后头还跟着的一众禁军,众目睽睽之下便搂过她的腰肢,将人抱进马车里,待会儿还得去抄齐王府和荣国公府,场面难免混乱血腥,你就安心待在车上,事情了结了,我们一起回家。
长宁扶着门框,凑上前亲了亲他的脸颊,旋即飞快关上车门。
季风和萧平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抬头望天。
秦王府的匾额卸下,每个门都贴上了封条,架上锁链,府中奴仆皆被押往掖庭重新分配,就连王府库房的金银物什也悉数清点,上缴国库。
做完这些,一行人又转道前去抄没另外两府。
诏书来得突然,萧珩动作又快,齐王等人得到消息准备跑路时,才发现四周街道皆已封锁,等待他们的,只是一副副冰冷枷锁。
先帝亲御笔亲题的满门忠匾额徐徐降落,荣国府门前,大皇子妃杨玉瑶哭得悲痛欲绝。
拓跋昭远远望着,眼中痛苦挣扎一闪而过,转瞬即逝。
这一次,扳倒秦王固然欢喜,可有些人,也终归是越走越远了。
手中和离书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只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回宫吧。
萧珩回到马车里时,便见长宁视线透过窗牖,思绪仿佛飞出了好远好远。
在想什么?
萧珩坐到她身旁,追随她的视线看去。
长宁回神,放下帘子,只是有些唏嘘。
萧珩揉揉她脑袋,总这般胡思乱想,小心变成老太太。
长宁弯了弯眼睛,只是眸底忧色未散,秦王幽禁,齐王被抄,失去多方掣肘后,就属大皇子呼声最高,可他尚无实权,而你却是手握重兵的藩王,皇上又岂能轻易放你我二人离京。
从前她就是皇帝扣押在京的人质,如今二人新婚,她作为西蜀王妃自然可以一同就藩,但这在皇帝眼中,无异于放虎归山。
只怕又要横生枝节。
萧珩长臂一揽,将人抱在腿上,轻啄了一口,放心,他不敢。
皇帝龙体抱恙,朝堂又因储位之争引发动荡,边境还有匈奴和大梁虎视眈眈,内忧外患之下,朝廷最大的倚仗便是他,不仅能威慑匈奴,还能和大梁皇帝打打亲情牌他身上,到底也留着大梁人的血。
时间一晃而过。
长宁短暂回了个门,拜别沈老侯爷后,便跟着城外的威远军,踏上前往西蜀的路途。
途经雍州界地时,已近十一月,越往西走,朔风刮骨。
长宁裹紧大氅,赶在萧珩逮人之前飞奔下了马车。
纷乱暂且平定,谢清纬决定回一趟陇西老家,听说是谢老爷又给他相看了几个高门闺秀,准备赶在明年春天把婚事定下。
而裴玖舞,原是要随沈青云的大部队去西蜀的,听说谢清纬要回老家相亲后,临时改了主意要去体验一番陇西的风土人情,这些天就一直屁颠颠跟在谢清纬后头。
至于长宁和萧珩,则是回陇西清苑小住,顺道去谢家探望一下谢五娘,于是四人结伴同行。
谢清纬和裴玖舞正坐在火炉前说话,长宁闻着烤地瓜的香气,也坐了下来。
这些日子一直忙着赶路,大多时间,她和萧珩都是在马车里度过,其中艰辛只有自己知道。
萧珩跟在后头,墨眸紧黏着她的背影,似有隐晦的火热未来得及发泄,眼神透着一股怨气,总觉方才的长宁像是在逃命般躲着他。
谢清纬用钳子在烧红的土窑里翻出个地瓜,语气促狭道:吃点东西补充一下?
谢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