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老赵,上次宁平村抓回来的罪民审了吗?
一病半月余,凌吱现在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但民案囚犯不归诏狱收押,即便是汪厉出手帮忙带回,人也是要关进六扇门地牢的。
审个屁,一夜暴毙。其中厉害赵万里没细说,只道:这年头案子都深一脚,浅一脚的,还真不好拿捏。
呵,拉磨之驴绕磨死,还不敌和尚撞钟修身心。凌吱气不打一处来的抱怨,被佟虎使了个动静给憋了回去。
佟虎就是再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毕竟他曾生活在有电视的年代,权谋剧也是隔着房门听过声的,自是不会问案子还查不查这样的蠢话。
查是肯定要查,否则无法向生者交代,但怎么查是个技术活,若是一再得罪上头的人,难保不会被暗杀,扔到乱葬岗喂野狗。
佟虎瞥了眼被撂在殓房的枯槁尸体,抵触的眉头挤出一道沟壑。
如今他已得知阿芙蓉是什么,很难不联想到他从未谋面的beta父亲,商行喻是怎么处理尸骸的?他的beta父亲会与这个人一样吗?
其余兄弟撂下尸体就撤了,赵万里意有所指地嘿嘿两声,递了个眼色给正戴手套的凌吱,大清早吃碗面都能被报官的打断,瞧,这肚子还抱上屈了。
要不你再出去吃点?凌吱对赵万里咕咕叫的肚子视若无睹,脱下戴了一半的手套,随手扔在盖尸的白布单子上,这个不是不给你吃,就剩一口了。
凌吱理了理纸袋边缘,搭在嘴边仰头哗啦一倒,大概五六颗莺桃轱辘进嘴里,他大咧咧地拽下绿色果柄丢进纸袋,用手将纸袋攥成一团,以示真就剩一口。
嘴巴被莺桃塞满,佟虎的目光就像粘在他身上的蛛网,怎么都抖落不掉,凌吱脸颊如桃尖粉红,呼吸活似九月秋老虎的风,燥热,易燃
赵万里瞠目结舌了少时,再开口是寒了心的啐骂:他奶奶的,不愧属狗,真够护食的!
凌吱赔着笑吐出几颗莺桃籽:我跟你有什么好护食的,等验完尸咱们去喝个咸豆花,我请!
凌吱把胸膛拍得砰砰响,而后又用指尖戳了下佟虎腰侧钱袋子。
赵万里一个大白眼翻了过去,抱打不平道:还你请?我都不稀得说你,虎子真是倒八辈子血霉,被你这么个抠门精给讹上了。
我,我懒得跟你解释凌吱有苦说不出,扭身掀开白布大力甩至一旁,翕动着嘴唇没发出声。
佟虎是看出来了,凌吱那张小嘴正叭叭着老王八羔子呢。
摆弄瓷缸瓦罐似的粗略检查过头部,凌吱向下移动双手的过程中,发现尸僵还没到下肢,也就是死亡时间应该没出四个时辰。
他回身跳过步骤,直接触摸了另一具尸体的大腿肌肉,依然是没僵到膝盖,两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段咽气的。
凌吱嗫嚅了声不对啊,抬起鸡爪般干巴的手在鼻下轻嗅,旋即以镊子刮出指甲内的红色碎屑,抬脸道:老赵你先前说尸体是从城门前抬回来的?
是啊,就在延津门旁边的巷子。赵万里一本正经地补充,更夫说是卯时三刻左右发现的尸体,我和兄弟们赶过去差不多卯正二刻。
延津门,不应该是延津门啊。凌吱若有所思地缓缓直起腰来,指尖点在交领上的甜香污渍,你看这个位置像什么?
怎么,你怀疑有人用葡萄皮盖胭脂?瞅他这身装扮也就能逛起窑子。而且窑子也不提供水果啊,接的不都是办完事提裤子就走的快活儿吗?赵万里自己腰包没两个子儿,瞧不起人来一个顶仨。
啧,格局小了不是?别忘了宁平村那些种花的罪民,单拎出哪个都比咱钱袋子鼓溜。凌吱又将镊子刮出的红色碎屑拿给赵万里看,单猜这个不好猜,但若闻过尸体的手,你就知道了。
俯身粗略嗅了两下梆硬失色的手,赵万里抬眼,三条糙汉的抬头纹被挤了出来,指尖沾的是清泉酿?那这红色碎屑岂不就是花生衣?我去还是个财不露白的主儿。
第26章 你去祸祸小相公才要小心呢
留意到佟虎上手探过尸身,凌吱无比期待靠打小抄破案,摘下手套,暗戳戳的引路净手,看出什么了?
觑着凌吱慧黠的小脸,佟虎老老实实将答案递给了作弊的坏同学,满堂通亮,烛台素银,屋内有琴师抚琴。
右手暂不能沾水,凌吱仅伸左手进铜盆,搓了搓指腹,还有吗?
佟虎接过凌吱的小爪子细搓,屏风画的是水墨兰花,琼觞上有长颈短尾的鸟纹,葡萄、花生、清泉酿都对得上。
按尸僵程度推算,死亡时间应在子时一二刻的样子,更夫敲梆子巡夜要到寅时,尸体子时就在城门旁,不可能卯时三刻才看到,所以这二人不是死在城门旁对吗?凌吱用粗布巾擦干手上水渍,将布巾递给佟虎。
长颈短尾的鸟不就是白鹭吗?赵万里站在凌吱身后,抻脖子插话,白鹭为觞除了乐鹭居,晟都城没有第二家象姑馆豪气至此。
乐鹭居?凌吱猛地转头,圆睁的眼睛与赵万里对视,不是这么寸吧
佟虎被凌吱一脸震惊给惊迷糊了,乐鹭居和寸有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赵万里神情略携无奈,抢答道:布庄着火那天你是不是把人给踹了?你猜咱们暗访乐鹭居,竹梦公子会不会把咱们认出来?
啊,他啊!佟虎慢半拍的反应过来,我都忘他长什么样了,月色昏黑他估计也没看清。
凌吱:
赵万里:
华镫初明,街上行人往来如织,一辆略显寒酸的马车悄悄驶入乐鹭居后巷,吱嘎一声停了下来。
屁大点儿空间挤挤巴巴并排坐了三个人,凑在一起的脑袋直盯盯地注视着平铺在凌吱膝盖上的羊皮地图。
地图是在消息贩子手里租的,一时辰三文,折后价。为了节约公费,他们要在进乐鹭居前将地图牢记于心,这样车夫还回地图,就能把押在消息贩子手里的一贯钱拿回来。
依图所示,乐鹭居由五座独楼环抱琵琶湖组成,以白鹭楼为首,其余依次是玄鹤、鸿雁、苍鹰,还有无名。凌吱指向地图上的小标识,其中白鹭、鸿雁、苍鹰三楼旁画有亵裤,应该就是卖的。玄鹤楼旁仅画着琵琶,代表卖艺不卖身。
那这白鹭也有琵琶啊!赵万里手指头点了点白鹭楼亵裤旁的琵琶。
白鹭楼是头牌楼,色艺双绝还用多说?凌吱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现在可以肯定死者生前快活的房间内有琴师,所以基本排除了鸿雁和苍鹰,至于这个无名楼,不混进去很难讲。
也就是白鹭、玄鹤和无名都要一探?分开行动吗?佟虎看着凌吱,脸上写着拒绝。
现在不能确定竹梦公子仍然在白鹭楼,还是被转到了玄鹤楼,咱们但凡成双出现,被认出来的几率非常高。凌吱甩开细绢长袍,露出绣工精湛的如意卷云纹的靴帮,再说咱们来逛象姑馆,一看需求也不一样,我这身行头必然是要去玄鹤楼喝茶听曲儿的。
经过一番堪比换头的乔装打扮,凌吱由清爽少年郎摇身化作文人公子哥,加上近来清瘦不少,小模样褪去稚气,俊的不得了。
赵万里摇着手里的高仿大玉佩,喜不自胜道:那照你这么说,我这身打扮就是去白鹭楼祸祸小相公的呗?
祸祸什么小相公,咱仨属你武功高,你去无名楼探探虚实,虎子哥去白鹭楼,每过三刻,在琵琶湖转一圈报个平安。凌吱把地图交给赵万里,起身催促道:赶紧记,我先进去了。
凌吱本想与佟虎说一声来着,但他又不愿表现得过于黏糊,也就避开了眉来眼去,留下潇洒背影。
佟虎掀开侧帘将怀里的火折子递给凌吱,不放心地叮嘱道:有事就放火烧了玄鹤楼,小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