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往这方面发展,大家都惶恐起来,有人恨不得赶紧抓个人定罪,好消除飘在后脑勺的危机感。
下午的课程全部结束,班主任堵住大家去吃饭的路,厉声问:中午谁去过办公室?
去问题目的人都站了起来,包括我,她又问:一点左右谁进去过?
大家纷纷坐下,我的身影就显得特别突出。
温锁?她说,你进去干嘛?
帮数学老师放饭盒。
那你看见政治老师的手表了吗?
没。
除你之外还有没有看见过别的人?
没。
简单的问话之后,她出去打了电话,那些眼神在她转身之时就有节奏地往我瞟,心一旦千疮百孔过,人就特别坚强,至少此刻我一点没虚,还抓住一个问:看什么看?
一道道身影又慢慢挪正,数学老师推着眼镜走进班,在门口遇见同样要进班的班主任,两人交错进来,数学老师说:把孩子们扣下干什么,让他们吃饭去啊。
我刚刚给政治老师打电话问她怎么处理,她说她老公来处理,那这事儿上升的层面就不一样了。
政治老师是另一所高中的主任,那高中光名声就比我们好多了,可偏偏去年评职输了我们一头,因为他们学校考试泄题了。这事儿谁都没提过,我们也低调得很,可如果我们学校真出了小偷,以后估计被打压得更厉害。
我们都看得出来,班主任想把这件事压在本校解决,不然不会给政治老师打电话,可政治老师的老公速度特别快,已经到了办公室。
班主任去沟通了一下,朝我招手,我看见其他班级也有人陆续走出来,应该都是一点左右进了办公室的。
温锁。数学老师看着我,出来,不怕啊,实话实说,这年头帮老师放个饭盒都能被定罪也是笑话了。
班主任站在讲台中央,说一下,这事儿别乱嚼,每个班级都有人被叫去,温锁被叫,是你们数学老师事儿多,自己没腿似的,让学生送饭盒,不仅耽误人时间,还打扰人吃饭,你们抓紧时间填饱肚子,回来英语单词要默写,就这样。
我被带到了办公室,政治老师在看监控,由于她忘了丢失的具体时间,拉的时间特别广。上午放学铃之后,挤在办公室的人是最多的,是排队问数学题的那一波,之后就是我,在办公桌前呆了半个小时,后面又陆陆续续有几个学生进来,不是交作业,就是拿表格。
政治老师都快急哭了,她老公在一旁安慰她,在看见某个画面时,手由她的肩膀迅速挪到鼠标,看一下这位同学,她好像到你办公桌前逗留了一下。
老师们都凑过去,然后看我。
班主任让我过去,政治老师的老公把画面往前挪,重复了两遍,问我:你当时在干什么?
闻花。
花有什么好闻的。
就是挺好闻的。
他磕了两下桌子,你态度怎么这么轻飘飘的,知不知道这关系到什么,那块手表能买一辆车,偷两千块的东西就能让你进去六个月,你懂不懂法?
曲老师,话不能这么说。数学老师不乐意了,这孩子就是过来给我放饭盒,又顺带闻了闻张老师的花,您不喜欢,我们下次不闻了,但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哪能给人定罪啊。
谁会没事去闻花啊,肯定是小张的手表放那了,她见办公室没人给顺走了。
班主任说:多调几个摄像头,看清楚再说。
可是办公室里就两个摄像头,其中一个常年罢工,这让曲老师又有了抱怨的理由:本来办公室就应该多安装几个摄像头的,你们学校不能为了节省支出就搞不清主次吧,现在好了,小张手表丢了,你们还想保这个学生,那说来说去,就是让我们吃闷亏啊。
张老师拉了他一把,让你来是帮忙的,不是吵架的,这个角度确实看不清温锁做了什么,你也不能随意就下定论吧。
那没别的人了啊,监控摆在这儿的事实你们不考虑,偏信一个孩子的,我看你们这样也破不了案,这样吧,这孩子我带走,给我两个小时,我绝对把事情弄清楚。
他要来拽我,数学老师挡了一下,他有些生气,没必要,真没必要,话不信,人也不让带,你们是有多怕影响今年的排名。
数学老师说:曲老师,您也没必要,我们学校是没别的学校名气大,垫底都已经垫习惯了,但不能拿孩子的前途开玩笑,这事儿我们再好好调查调查,别吓坏孩子。
曲老师表情变了,张老师拉了他一下,班主任小声问我:温锁,那手表到底是不是你拿的?
不是。
那你就挺直腰杆回去,谁敢嚼你一句碎嘴,上报,让他写检讨。
那几天,外面风声很大,有几个跟我初中同校的,找到了宗理,想跟他一起嚼八卦,但宗理没理他们,周屿焕的警告很有用。
周五晚上,这事才出结果,张老师给女儿收拾书包的时候手表掉进去了,她以为带到了学校,她女儿也没翻包底,周五返家的时候才捡着。
流言只是在我身上过一遭,大家都在成长,关注别人和过度内耗都会缩窄自己的路,我能更坚定地面对流言蜚语的同时,也明白了,一个好的老师,是不会让他的学生被看不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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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理把这事儿告诉了宗闲,宗闲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非要带我去爬山,她当年可没这么好心。
我答应了,因为周屿焕也去,可是没想到是野爬,哪里没路往哪钻,爬了半个小时,我脚已经被磨破了,手指也因为抓到几块尖锐的石头流了血。
我在队伍最后,宗闲跟猴儿似的,已经爬到了最前面,冲我们喊:比赛呗,谁先到谁决定晚上吃什么!
宗理说:不比,晚上吃什么都行。
杜迦佑也累得够呛,但兴致还在,问你哥,你哥最难搞。
我踩着一块石头大喘气,活动一下脚,脚面跟袜子磨擦,好痛,真希望周屿焕能结束这场旅途。
可是他说行。
行你妹啊!
凡是跟游戏挂上钩的,都能激发人的兴趣,听见周屿焕说了行之后,那两人也不累了,感觉还能顺道跑个三千米。宗闲被追得哇哇叫,周屿焕不紧不慢地往上爬,前面三人很快跟我们隔开了距离。
我抬头,能看见周屿焕的脚踝,很有韧劲,每走一步,脚腕都泛起一根青筋。
但是这么久了,他一次都没回头看过。
好难受,不爬了,翻过一个小山头的时候,我躲在一个角落里,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搞什么,我上周熬过那场小暴力的时候都没哭好吗。
我拽了几根草擦干手上的血,又脱鞋脱袜子,脚趾全被磨破,狗日的宗闲,什么破主意。
有山体挡着,风没那么大,我把帽子戴起来,准备休息好就下山,但刚闭上眼,身旁就落了一个包。
周屿焕在我面前蹲下,拿出药,给我擦。药水碰到伤口的时候,密密麻麻的痛感顺着脚腕往上钻,我来气了,这个游戏没他点头谁都不会玩,越看他越不爽,脚一蹬,踹上他胸口。
他还保持着擦药的姿势,身子往后栽的时候,药水顺着棉球往旁边甩,啪,他坐地,碘伏在瓶口晃了晃。
疯了?
昂。
那上完药再疯。他把我的脚硬拽过去,我还要踢,他猛地抬头看我,那记眼神,压迫感太重,一下就压住了我浑身所有想作孽的念头。
我现在真的超烦他的。
上完药还不爽,腿要往回缩,他摁住,给我揉刚才扭到的地方。掌心很热,手指有力,青筋在掌背有节奏地跳起,手表隐约从袖口露出来,很贵一牌子,真有这样的人,集所有优点于一身,却从不炫耀,这种隐匿的光芒,最抓人心。
我没气了,我全部情绪都放在了他掌心下的那块皮肤上,越集中精神,越感觉怪怪的。
还是我太不正经了?
不至于吧,我没那么馋男人啊。
我哭着说别揉了,把腿缩回来的时候更怪了。
我现在不仅想哭,还想尿,没事干嘛这样摸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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