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清静了。
周屿焕没立即开车,让我低头,轻轻一扣,我听见头绳断裂的声音,接着长发扑下来,我抬头看了一眼,他的掌心压过来,低着。
干嘛?
头发被拢起,慢慢聚到头顶,我听见他从手腕处摘头绳的声音,然后一左一右地绕了起来。
又是一个高马尾。
然后用手弹了一下,没断,他满意了,坐好,走了。
我坐稳,问:你们俩在里面聊了什么?
就聊几句。
那怎么花了十五分钟。
五分钟聊天,十分钟挑东西。
我拉开面前的镜子,侧头,看见一根新的头绳,不花哨,甚至连品牌的logo都小得不起眼,我很喜欢,以后扎头发不用担心突然散开了。
这一天,除了早晨那五分钟的小插曲外,他全程陪着我,以我为主,观察我的喜好,他的呵护让我正视自己,原来我有人爱,这个世界依然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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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我把花拿回了家,听说我妈出差后,小胖吵着要过来玩儿,但他俩找不到路,全程跟我视频。
到家,我把花放好,小胖的脸突然占满了整个屏幕。
我出地铁往哪儿拐啊?
你怎么知道我这儿有束花。
他那头吵得很,东边有个小区,是那儿吗?
对,玫瑰。
温锁!
哎!
两个死脑筋,还在为找路烦恼,压根没听见我的话,在我的指导下,终于在二十分钟后敲了门。
顾江述一进门就搭着我肩膀,累死了,杭州地铁生意这么好吗,我全程没找到座位!
我往一旁挪,你别搭着我。
怎么了?
没事儿,肩膀疼。
那我给你揉揉。
我躲得更快,其实不是,就是吧,我男朋友
你男朋友!顾江述愣在原地,小胖尖叫着跑过来,你有男朋友了!
顾江述:难道是你生日那晚坐我旁边的那位,叫什么来着,杜迦佑是吧。
你眼瞎啊?
小胖:啊?不会是我周哥吧?
什么时候成你周哥了?
顾江述:真是我周哥啊?
什么时候成你俩周哥了?
小胖兴奋极了,拉住我胳膊,锁儿,你有两下子!
怎么就不能是他走运了。
就你那性子,狗都不谈,他走两百年的狗屎运啊?
你有钱还我了?
他闭了嘴。
随后看见了我摆在桌子正中间的那束花,惊讶地端起来,呦呵,玫瑰,这花可真香,真好闻。
我有两个朋友,一个英年早瞎,一个已经聋了。
我们聊到半夜,他们明天就要回去了,我让他们留意点朱令的消息,他们说好。
后半夜,我们只是喝酒,没人说话,分别的时刻好像这种静享才更能让人平静。
第二天,我送他们去机场,安检时,他们冲我挥了挥手,放在以前,怎么也能抱一会儿。现在不合适,他们比我更懂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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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屿焕送我的礼物是一支机器笔,我遇到不会的题,点一下,答案会从笔端的银色吊坠球里报出来。或者遇到记忆点,知识就会储存在那颗球里,大大节约了我翻笔记的时间。
只是有个bug,吊绳有些长,总是会打到我的手指,我去找他,让他把绳子弄短一点,他说先用着,一点没帮我解决的意思。
我数着日子过,很快到了五月中,这段时间我的成绩突飞猛进,挤进了班级前三,夸张到走在路上都有人隔空吸我。
高考前最后一次排座位,我第一次享受到主动权,被我挤下去的老第三拽我的袖子,温锁,你坐哪儿?
坐你那儿。
你真的假的?他脸皱了起来,看了眼第二名,他俩眉来眼去大半年了,瞎子都能看出来怎么回事儿,我那儿位置偏,容易斜视。
我喜欢斜视。
你不是吧?
马上开始选了,第二名偷偷拉他的袖子,他急了,欸温锁,你挑第四名那儿呗,他那风水宝地,坐上去北大清华随便挑。
第四名推他,你他妈也是个人的啊!
从我转来他们几个就没动过位置,每次排座位的时候,大家都把书包整理好,他们只是象征性地站起来,走出去,再回来。
这次没想到有了变化,老第三苦兮兮地:你别棒打鸳鸯啊。
谁跟谁啊?
我跟齐巧,我俩都私定终生了,大学要考一个学校的,毕业就结婚。
我被他晃得头晕,行,不抢你的。
第四名睁大了眼睛,用意念告诉我别选他那儿。
我谁的位置也没挤,我还是选了自己原先的座位,最后面的那几个常驻落座后问我:你怎么不选前面啊,大家都往前走了。
这儿挺好的。
很简单的一句回答,但那以后他们几个吃早饭知道给我带一份,打扫卫生知道帮我抬桌子,我也是从那个时候才开始明白,任何一个群体都有磁场,他们的好意流露出来的前提是,不被排斥。
是这样的,我也是这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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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足了劲儿冲刺好久,周末的时候终于能放松一下,手机关机,睡得死,是被人从床上拉起来的。
我妈把手机扔在我床头,你自己看看我给你打了多少通。
今天又不上课。
你外公住院了,赶紧跟我过去!
我蹭地一下起来,怎么了?
他身上不就那些病!
我连忙起来洗漱穿衣跟她走,她这么着急地叫我,不是想让我尽孝,而是想把照顾外公的责任推我头上,她总干这种事。
到了病房,外公的鼻子上插满了管子,手背上有挂完盐水后的胶带,好像睡着了,但我总感觉他晕倒了。
我初中那会儿也照顾过他一次,那时舅妈生了个儿子,外婆去照顾,我一直以为总有个大人会过来,没想到我派上了用场。
我在床边坐下,看着外公脸上老皱的皮,摸他的手,他一直睡到晚上才醒来。
双眼迷糊,我试探着问:外公,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外公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知道,温闵。
谁?
温闵。
温闵是谁?
温锁她哥。
温锁没哥。
有。外公强调,死了,被温锁吃了。
说完他又打量了我一眼,你怎么又活了。
我觉得这话太不对劲了,又问:温锁吃了什么?
他好像被问得不耐烦了,往枕头上侧挪了挪,在肚子里,温锁把温闵吃了,人没了。他不太清醒地皱了眉头,怎么又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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