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尽管已经过去两年。尽管徐慧将韩华收为义女,甚至一度想让她跟自己姓,尽管韩华一直非常仇视萧氏一族,但即使刘娥也没有办法忽视,她是韩德让的亲生女儿。
血缘天成,你当然可以说自己弃暗投明,但反过来说,你连亲生父亲都能弃之不顾,那我又怎敢怎么信你呢?
巧了,辽国那边也是有聪明人的。萧绰估计一开始被气昏了头,但他很快冷静了下来。所以从绍隆四年底,辽国人对待韩华的态度忽然就转变了。韩氏家族一封又一封的家书试图唤她浪子回头,耶律斜轸这老熟人还表示过就算韩姑娘不回来也可以当宋辽两国的和平大使吗?
赵邦媛对此表示是和平大使我是没见着,但是两州之地,抓出来的辽国间谍可不下几百个。
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辽国方面才千方百计的使用攻心之策,试图让大宋朝廷和永国长公主不再信任韩华,说不定还能反间谍一下呢。
可惜他们注定要失望了,虽然中枢那边有不少人唠叨,但赵滋压根不听,这次还真不是纯粹相信邦媛这个妹妹,而是皇太妃耳濡目染。她道:“官家当知道,子女虽是父母所生,但自古以父为尊,可还韩德让常年迷恋萧太后,对李氏母女多有冷漠,小华儿自然更亲她的娘亲,李夫人之死与萧太后大有关联,韩德让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拦着她不让复仇,父女情分不说断了也差不多,这是论情分,跟你说道。要是讲道理,虽然我不能明着干涉朝政,但也知道她说了萧胡辇的事,才让曹侍郎他们谈判的时候占了便宜,要不萧绰怎么会这么痛恨她。”
最后她还来一句攻心的,“当年你们几乎没有被我养育过,但以为我被赵光义赐死,邦媛是如何对他的?你不说我也猜到几分,你心里就没有想杀他的恨意吗?”
赵滋于是再不肯多想,只对进谏的人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朕相信同安县主(韩华)绝不可能反复,再说边境之事,永国长公主自有判断。”
永国长公主那态度就更明显了,她道:“你都说了用人不疑,再说了,辽国能往这边儿派的,大部分都是燕云汉儿,韩指挥能辨认你们却不能,总不能让官家的皇城司来吧!”
她都这样说,刘娥也不好再说什么,其实共事两年,韩华是真心还是假意,大家都多少能试出一些来。只是间谍之事太过重大,大家不得不小心而已。
邦媛眼看无人再言,道:“那就这样吧,宋辽双方的榷场,毕竟还是要开下去的。阿姊(成国长公主)来信说荆湖一代的特产多有卖往东京而得高价,但我等为军伍,通商道还在其次,更重要的是保境安民。你记得叮嘱八妹,马上入冬了,若是间谍,就先抓起来和辽方谈判。若是敢有来打草谷的,不必回,我直接斩了就是。就算耶律斜轸来跟我啰嗦,也不怕他。”
说到这个,寇洁清难得有些神色怪异,要知道她的身世独特,从小吃了数不尽的苦,自制能力也是极强的,所以很得邦媛看重,平日里是难得有这样的事情,所以又错了也来的兴趣,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可有人给你气受,还是这里边有什么内情?”
洁清其实生的很美,只有十四五岁,若是一般的汴京官家女儿,这个时候只怕还养在深闺喝茶斗诗呢。但作为公主的典寝女官,她尽职尽责,替代了耿素素的职责,不苟言笑不多打扮,只是公主发问,她就道:“有殿下在,谁敢给妾气受?只是妾身跟在公主身边久了,难免有些想法。听说早些年,这两个地方经常闹契丹人的兵祸。打草谷那都是轻的,可是殿下,您自从来此驻军之后。辽人只要敢来进犯的,都是有去无回,百姓安居乐业。可是,军人难免会和。普通百姓有些不同,彭知州为什么只看到这点不好,每次来都是皮里阳秋,妾身也实在不明白贵族为什么会忍他这个脾气。”
邦媛看她竟然想到了这一层,有点惊喜,虽然寇洁清是个稳重的人。但毕竟是半路接手的,所以他的综合素质还是要比刘娥这种天纵奇才差一些,所以她引导道:“对啊,这斗米结恩,生米结仇的道理。我肯定是知道的,而且我素日的脾气可不是那么好,那你想想,我为什么要忍彭惟年。明明易州知州冯拯更好说话,我为何对他不假辞色?”
若是没有后面一句,洁清肯定是想不通的,但经邦媛这么一点拨,再看看李黛刘娥的神色,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大着胆子道:“妾身斗胆,是不是因为彭知州有能,能够屯田安稳住军心。”
那冯拯就不用说了,考察一下地理风物,勉强管个司法税收就不错了,让他安稳军心那是做梦。
这话答的虽不中,亦不远矣,方圆也没指望她能一步跨海,于是笑道:“对,定州少水。但是,彭维年能根据地力开垦农荒。这些年若不是他军队屯田,根本就落实不下来,他做的多,自然矛盾积压的也多。这些牢骚不跟我发一发,怎么让我来压制住那些骄兵悍将呢?而且,我虽是官家亲妹,但他自认为是文臣,为了不得罪于朝中许多相公,自然也要表现的不是那么喜欢我。但其实这和韩指挥是一个道理,有些事情不是看人怎么说,而是看人怎么做。就像你吧,当初调到我身边来的时候,我也是吃了一惊。可这两年你做的很好,我就愿意给你这个机会。”
是真的给机会,寇家虽然收养了结清,但却没有办法给他摆脱贱籍,何况人家也未必愿意出这个力,但赵邦媛在去年是直接把这个问题给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