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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绥昏昏欲睡,直往椅子下面滑,而后猝不及防,被一声近在咫尺的重物坠地声吓清醒了。
他扭头一看。
这一带是医院宿舍区,这栋楼里住的多是向导和普通人类。
这会儿有窗户纷纷亮起来,有人披衣下床拉开窗往下张望,有人睡眼惺忪不满地高声抱怨。
“谁的什么东西掉下去啦?”
“吓死了,什么动静。”
“谁啊!大晚上不睡觉干什么!”
时绥盯着街边灯光死角处的那团阴影,巴士还在慢慢往前走,他鬼使神差伸手按下了下车铃。
有声音在说:“对不住对不住,是花盆,花盆掉下去了,有风。”
与此同时,嵇瑾禾回到值班室。
她背对着虚掩的房门,正在桌上找记录表,打算叫上隔壁小护士去巡房。
有人推门而进,她以为是时绥去而复返,回头无奈道:“你怎么又回——”
却是个穿着病号服的哨兵,垂头站着,看不清脸。
她扫了一眼对方的胸牌——今天刚从防星转接过来的伤患——压下心里隐约的怪异感,按响内部联络铃,边柔声问道:“先生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吗?”
哨兵缓缓抬头,面无表情,过长的额发后,藏着一只完好的眼睛。
“……先生?”嵇瑾禾在身后悄悄展开屏障。
哨兵定定看着她,缓慢地露出个僵硬的笑来。
*
零点三十二分,巡逻车发出“故障故障”的机械警告音,并缓缓在山道上停了下来。
阮筝汀叹过气,打算进系统上报损毁,相关页面却始终加载不出来。
与此同时,时绥疑惑腹诽:声音不像花盆啊,有点闷,我听错了?
就在他打算收回目光的当口,那团阴影边缘突然动了一下。
太过轻微,更像是向导盯得过久出现的眼花。
他的手从下车铃上放下来,眉心渐渐蹙起。
紧接着,那阴影又动了一下,再一下,像是什么东西在抽动。
时绥目光骤变,他一把拉开车窗,探出上半身朝那边的人嘶声吼道:“屏障!开屏障!”
“啊——”有人散漫应他,“你说什么——”
阴影疾速膨胀,边缘部分终于暴露在亮光之下——异化后遍生细绒的皮肤,瞬间被撑得极薄,其下有东西正在疯狂蠕动。
时绥翻窗跳下巴士,打开精神海勉力往前铺陈开去——太远了,以他的等级根本来不及——他边跑边吼:“向导开屏障!拉应急铃!”
下一秒,有条状物自皮下生出,伴粘着人体组织拉长数十米,尖端异化成镰刀似的锋利螯足,利落地削掉了二楼某个人的脑袋。
速度极快,不过眨眼,众人在腥重味中呆立。
未及反应,数十根相同的异状螯足齐齐破体而出,以迅雷之势钉透墙面、窗户以及零星人体。
尖叫声四起,应和着不远处疗愈中心乍起的爆炸音,惊然划破长夜,成群的机械鸟雀在冲天火光中惶惶四散。
灰烬迷眼,有螯足直朝时绥面门,破风而来。
向导瞳孔轻轻一缩。
与此同时,埃文取下阅读镜,关灯躺好,准备入睡。
就在他闭眼的刹那,感到心口处遽然一窒。
*
零点三十四分,报修无果,阮筝汀拧亮手电,弃车撑伞沿着山道往上走。
与此同时,喻沛从怪诞的梦魇中挣脱出来,满身冷汗,胸腔灼疼。
有人正在敲门,砰砰砰砰。
“扰人清梦。”时贇嘟囔着,在床上裹着被子翻了个身。
喻沛撑身坐起,把汗湿的头发向后耙梳,阖目在黑暗中平缓过于急促的呼吸。
门外人愈发不耐烦,动静渐大,隐隐有直接破门而入的意思。
喻沛抄过枕头砸向时贇,哑声不耐烦道:“去开门。”
“啊……”时贇翻坐起来,揉着一头鸡窝似的卷毛,暴躁得想揍人。
他赤脚过去开门,虚着眼看向来人,在认清面前是埃文时,脸色彻底冷下来。
“时绥呢?他没在宿舍,电话也没人接。”埃文往里张望过一眼,语速很快,眉目间罕有隐忧。
喻沛解开手腕上缠绕的络丝,拿过床头的终端,点开未读消息时瞥见电子时钟显示的时间,眼神微诧。
——阮筝汀:我先走了。
他回了个“嗯”过去。
那厢,时贇正在给时绥打电话,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地啧声道:“你们不是有浅域结合吗?”
埃文有些焦躁道:“今早就过有效期了,他说基建星用不着这个。”
也不知是骤醒还是别的缘故,时贇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他在忙音里艰难回忆道:“他说他要去找瑾禾姑姑……”
埃文转头往楼下跑,精神体直接自围栏跃了下去。
“……搞什么,按他那性子,找不到他人不是很正常吗?”时贇朝埃文喊,一方面觉得这人小题大做,一方面又被弄得神经紧张。
他叹气回身,胡乱往身上套衣服。
那头,一人一精神体已然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喻哥,我过去看看。”时贇边说边抬头,见喻沛望着通讯界面,表情渐渐冷凝,“……怎么了?”
喻沛用力掐捏着鼻根,说:“消息发不出去。”
“什么?”时贇一愣,旋即给埃文打了通电话。
“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动静。”喻沛拨着阮筝汀的号码,同时掀被下床,几步跨至窗边。
他靠墙侧身,抬指轻拨开百叶窗,顺着些微缝隙往外望去。
——并无异常,这是一个没有虫鸣的、安静且普通的基建星夜晚。
时贇闭目侧耳,细细辨别过周遭动静——有声响顺着夜风自远方遥遥传来,沉闷,却又绵延如丝。
阮筝汀那头无人接听,响过一分钟后自动挂断,喻沛垂眸又拨了一遍。
“像是——”时贇拧眉迟疑道。
喻沛果断按响应急铃,他在刺耳警报中肃声接道:“爆炸声。”
第11章 继续干架
零点三十五分,螯足切进精神海时,势头一凝。
那玩意儿想往回缩,海面分出无数细小的络丝,绕过胫节,避开利刺和刚毛迅速攀缠上去。
时绥当即痛得单膝一跪,额间青筋细跳,闷声哼道。
医院那边的卫队自顾不暇,附近的巡逻翼和岗哨估计听见动静正往这边赶,如果情况不算太遭,现下部队那边应该已经收到消息并展开紧急部署了。
宿舍楼里能翻出来的防身武器大多没什么用,时绥尚未被分配武器和外骨骼,他没有能力正面作战,只好能拖一点是一点。
所幸这头异种还没有完全成熟,主体不具有移动和主动攻击能力。
按目前观察来看,无显性毒素,智力水平近乎于无,只是不知道传染度如何。
时绥粗略扫过一眼,在他能看见的位置,短短几分钟内,至少已经有4人死亡,15人有不同程度的负伤。
大多数人反应过来,应急铃接连响起。
向导们找着掩体,纷纷铺开精神海,水流汇合、连接、搭建出临时交流区和保护屏障。
普通人或逃或躲,也有胆子大的,在屏障掩护下,哆哆嗦嗦去把受伤或吓晕的同伴架到安全地方。
八根螯足,两根呈退化状态,一根被时绥吃力牵制住,其余向导有样学样合力控住两根,就是有点不稳。
说来神奇,目前的唯一战力,是名偷偷摸到向导宿舍楼里,打算同人一度良宵的违纪哨兵。
他在众多向导的辅助下,居然和他的精神体一起,神勇无比地同剩下的螯足周旋起来,还隐隐不落下风。
就是没有趁手武器,砍不伤也杀不死,哨兵特别暴躁,一直边打边骂。
时绥忍着巨大的绞痛感,按交流区所述大致方位,找到了最近的麋桩。
这东西作为基础设施之一,配套在城市各处,能够自动判断、识别、锁定和击杀异种,平时隐藏在地面之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