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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竟忘记将手也变成温从宁的。
沈宁意默默施法,双手便就又是一团柔软,指尖轻按掌心便如跌入软云般轻轻陷了下去。
贺汀收拾好了一切,外面天色已然渐渐暗下来,他出声问道:“温娘要沐浴吗?”
沈宁意正在袖中摸着自己变出的纤纤云手有些上瘾,一听贺汀的问题怔忪了片刻。
“好。”她难得还未细细思索就先出了声,又迅速想到此时两人孤男寡女,她也没换洗衣裳,答得这样利索不符合温从宁的性子。
她又才出声补充道:“还,还是算了吧。”
沈宁意施法在脸上布上红云飞霞,一手弧度柔美自然地轻掩在脸侧,故作羞臊。
贺汀说道:“此处有些我不曾穿过的衣物,温娘若不介意,我便给温娘去拿。”
语罢他摆起大锅,已经开始往其内舀水准备烧水。
沈宁意忽地疑心这小孩是否是有什么坏心思,偷偷睨了他几眼,却看贺汀心无旁骛地坐在灶边烧柴。
火光映在少年郎如玉面庞之上,衬得他容貌越发沉静好看。
他眸如点漆,明亮生色,却只看专注于眼前,一时竟让沈宁意看出他与木头的几分相似来。
沈宁意收了疑心,心道这也是个好机会,少年心热,美人出浴,他如何能不动心?
一切却与沈宁意所想完全不同,她沐浴之时贺汀回了厨房中又去烧自己的洗澡水。
沈宁意在水雾之中净室而出,旖旎气氛连丝毫苗头都无,这贺汀所给的衣物穿起来也宽肩阔腰,将全部风景死死隔绝,温从宁的美貌也全然被削减。
还不如穿时好安排的那身呢。
沈宁意这方洗漱完毕便唤了贺汀,贺汀却令她先睡。
沈宁意坐在小屋中等了半晌却还不见他来,心道贺汀怕是等温从宁睡后才会进来。
她并不心急,此处只有一张床,她不信贺汀还会在院中呆坐一夜。
果不其然,沈宁意装作睡着,不过一会儿贺汀便洗漱完毕进了屋。
屋内一片漆黑,贺汀的呼吸声清晰可见。
沈宁意闭着眼闻见贺汀脚步渐渐靠近,心中一喜,此次若与贺汀同枕共眠,他对温从宁的情感只怕会更进一步才是。
贺汀一直以来对温从宁的态度时好时坏,尽管他自己言道喜爱温从宁,所作所为也皆好似对温从宁关爱之至,但沈宁意与他相处时,却少有确切感受到贺汀情感。
他同她说话,却像见到许多未见的好友,亲切却也生分。
喜欢一人,会是这样的表现吗?
沈宁意心中不确信,从前她做棠骑时,贺汀可不是这样的。
若他曾经喜欢棠骑,现下又像喜欢棠骑似的喜欢温从宁,他便不应是这样的。
贺汀脚步声却只停在身前,不动了。
沈宁意感受到贺汀气息好似渐渐低下来,带着水汽的温热体温一点点靠近了。他的长臂一伸,正在她的身侧———
他给她掖了掖被子。
他的气息又陡然远离,他转身走到桌边去了。
沈宁意:......木头!
沈宁意躺在床上,心下一时无语,正想着算了,就听到几声细微的瓷器碰撞之声,紧接着是淡淡药香与丝丝甜腻的血腥味。
机会又来了。
沈宁意翻身嘤咛了声,揉着眼慢慢坐起身来:“嗯?”
“贺郎在做什么?”
屋内窗棂微开,只有一束窄窄的月光透了进来,恰好洒在沈宁意手边,与贺汀那赤.裸的上身之上。
就算光线昏沉,沈宁意也能看到他的丰肩窄腰,白色纱布正缠在他掌间,又有一角咬在唇间,长发轻束在一侧,他半张脸在淡淡月华下柔和俊秀。
沈宁意故作讶异地下了床,又跟着月光走到他身前,捡起桌边火石预备点灯,却被贺汀按住:“不用。”
沈宁意双眉一皱:“若不点灯,如何看得清?”
“除非贺郎让我帮你。”她作势又要点亮灯盏,却停贺汀微不可察地叹了声气。
又说道:“好。”
沈宁意淡笑着接过那纱布,又询问了贺汀后,挑出药瓶,将些许药粉倒在掌心,再用指尖去蘸取,轻轻擦在了贺汀那背后伤口处。
她指尖和他伤口轻触的一刻,贺汀的身体轻轻颤抖了一下,沈宁意轻声懊恼道:“是不是我的手太凉了?”
“还是我手下没轻重,弄疼你了?”
贺汀的神色掩在沉沉夜色中看不分明,他轻轻摇头:“有些痒。”
沈宁意佯装恍然大悟:“是我的手太冰了。”
她换了只手指,先放在口中哈气,觉得指尖暖了些才又去蘸取药粉在贺汀伤口处。
屋内便静了下去,屋内黑漆漆的,只有一些月光聚在贺汀的肌肤上。
那一刀沈宁意为符合温从宁弱女子的身份,下手其实极轻,却也还是掀起皮肉,不至内器罢了。
眼下那伤口横亘在在他线条秀气的背上却有些触目惊心。
沈宁意指尖放如口中,又暼了一眼他腰间盘踞的那一道金色疤纹,她随意开口问道:“贺郎腰间这金色,不知从何得来。”
“是胎记。”贺汀答道,“出生便带金纹,云游法师也因此说我克母。”
沈宁意没想到还有这一茬,心中讶异片刻也不再说话。
两人离得近,呼吸声便若有若无地叠在一起,和着沈宁意偶尔的小小哈气声在屋内轻响着。
外面寂无人声,偶有飞鸟掀翅而过的声音也在夜里极为响动。
沈宁意上完了药,拿过纱布:“贺郎且转身。”
贺汀乖乖转过来,又在她的指令下张开了双臂,不发一言,一双眼却静静看过来。
沈宁意微弯了腰,拉开手中纱布,双手张开,将纱布覆了上去,在贺汀身后缠绕了一圈。
两人只在方寸之间,贺汀的呼吸声与心跳声都便得响了起来,他身上那青年人的燥热温度隔着这一寸空气传来过来。
药香和他身上的胰子香也就在鼻尖萦绕不断。
沈宁意故作羞怯,不敢多看一眼,心中却在感叹贺汀穿着衣服和不穿完全是两种光景。
终于上完了药,沈宁意用帕子擦了手,出声问道:“我间此处只有一床,贺郎......”
“温娘不必担心,我睡地上。”贺汀打断了她的话,收起药瓶琐碎,便转身去从柜子中抱出被褥枕头来。
沈宁意:......行吧。
她上了床,贺汀也铺好床被,在地上躺好。
沈宁意睁着眼看着床顶发呆,听着贺汀的呼吸声渐渐平稳下去,她又侧着身子,将手伸到那照在身侧被褥的月光下。
她手指在柔和月光下游动玩耍,偶尔掌心一和,抓住几丝月光又从指缝露处些光点来。
“睡不着?”贺汀冷不丁开了口。
沈宁意指尖瞬间便捏碎了几点湛蓝光点,别眼去看,看贺汀正才缓缓睁眼,侧过身来看她。
他脸上带着清浅的笑意,乌发堆在脸庞,透出些稚气,他忽地问道:“要不要去晒晒月亮?”
晒月亮,这是沈宁意从前最爱做的事。
无方的黑夜白昼都是假的,月光也是假的。
她常常在夜中离开无方,变一叶扁舟,舟下海水中是无方重峦叠嶂的山影,而周遭是一片寂静的海面。
她的猫躺在她的身侧,或散开皱起的裙间,和她散开的一团黑发之间。
海上的月明,天空是沉沉的墨蓝,而沈宁意就随着身下无方的影子一起在海上漂流,直至天明。
沈宁意被贺汀环保住腰身,耳边风声一掠,瞬间便被他带至了屋顶。
两人坐在房顶梁间,呆呆地坐看起月光来。
今夜月光皎洁,月亮只差一角便是满月。
沈宁意仰着头说道:“据说月亮其实是一湖池水,其中黑影是池中神灵的魂影......你知道吗?”
贺汀浅笑道:“这倒不曾听说。”
“太阳指引众生前路,月亮却能照出众生的心中阴暗。”沈宁意出声说道。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