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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不冤(完结)(1 / 2)

('三峡近来水匪横行,尤以瞿塘峡为甚。水贼连营结寨,号称十二连环坞,以白帝城为首。他们不仅盘剥过往商旅,还劫掠平民百姓,当地民众苦不堪言。

而水寨浮财既丰,便充实器械,官军几次围剿,都被水匪依托山水之势击退,反而损兵折将。

杨延之在三峡寻访两月,已经尽知十二坞的底细,除了白帝城。

贼首宫逊据白帝城为营垒,城中守卫极严,他几次潜行,都不能接近白帝城寨主宫逊,反而打草惊蛇,城中巡防更加严密起来。

他正在茶摊凝神,却听院子里忽有喧闹。

杨延之从窗下看去,只见一紫衣女子刀法精妙,劈出的刀气如有实质,将一男子困在其中。

那女子道:“你渔家出身,却助纣为虐,今断你一臂,以做惩戒!”

那男子连连求饶:“女侠开恩!我还有父母要奉养,要是断了手臂,更没有生计!我发誓马上脱离水寨,绝不再害人了。”

那女子闻言,抬手在他脸上划了一刀,说道:“哼,那我就信你一回,且先做个记号,以后再见你为非作歹,绝不饶你!”

那男子不敢去捂伤口,忍着疼痛说道:“多谢女侠开恩!我再也不敢了!”

紫衣女子冷喝一声“滚”,那男子连忙逃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杨延之不是爱凑热闹的性子,但是这女子紫衣貂裘,背着傲霜刀,明显出自霸刀山庄。

杨柳两家为世交,既然遇见,于情于理都该交际问候。

那女子进了茶馆,直上二楼,见杨延之也觉得面善,对杨延之含笑抱拳,杨延之拱手回礼。

那女子笑道:“阁下可是长歌弟子?”

杨延之道:“在下长歌门杨延之。”

“果然是你,我是柳蕴,四年前到长歌门看望息风,我们见过面。”

杨延之恍然:“原来是你,惭愧,刚才竟没有认出来,柳姑娘,瞿塘峡最近不太平,柳姑娘孤身一人,千万小心。”

柳蕴道:“杨先生是觉得,女子就好欺辱?”

杨延之道:“是在下失言,柳姑娘有所不知,本地有个水寨,寨主性好渔色,放言要收集天下美人图,派手下四下劫掠美貌女子,柳姑娘若无要紧事,还是尽早离去为好。”

柳蕴笑道:“原来如此,多谢杨先生好意,但我霸刀山庄岂会畏惧小小水贼?若遇此獠,斩了就是。”

杨延之道:“白帝城不是寻常的水贼,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我们换个地方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柳蕴道:“正有此意,请随我来。”

霸刀山庄的船队停在岸边,柳蕴引杨延之上了其中一艘大船。

霸刀柳家以擅铸兵器闻名,先祖随太祖征战四方,以开国之功,特许武器专卖之权。

柳蕴此行,正是押送一批武器到云安郡夔州军营。

柳蕴道:“我虽不是官场之人,但锄强扶弱,本就是我辈应有之义,杨先生若有用得上的地方,尽管吩咐。”

杨延之道:“倒的确有一个计划,只是不知柳姑娘是否做得了主。”

柳蕴笑道:“此处是我主事,杨先生不必顾忌,说来听听。”

杨延之道:“霸刀神兵天下皆知,如果以这批军械为饵,诱出白帝城的水匪,再提前设下伏兵,或可聚歼贼寇。”

柳蕴道:“我此行共计二百余人,皆是门中好手,霸刀弟子从不畏战,十二连环坞我也有所耳闻,若能有机会除了这顽寇,何乐而不为呢?”

杨延之道:“夔州军营那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柳蕴道:“夔州军营此刻正在上游接应,依我看,瞿塘峡的兵马羸弱,不如请夔州兵马提前埋伏,胜算更大。”

杨延之道:“妙极,只是夔州兵马要越境到瞿塘峡,恐怕不易。”

柳蕴道:“这你不用担心,我与夔州兵马有司相熟,你又是奉命而来,我们一起去请他相助,他有了说辞,在接应军械途中铲除了水患,于他也是一笔军功,想来他不会拒绝。”

杨延之笑道:“柳姑娘胆识过人,在下佩服,我已经联络了白帝城的内应,会尽快探明白帝城虚实,你这几日先在此等我消息。”

柳蕴道:“何必这么麻烦,那贼子不是在收集什么美人图?我正好以此身份进去。”

杨延之道:“万万不可!白帝城寨主绝非等闲之辈。”

柳蕴道:“我们等得,这江上的渔家可等不得,就这么定了!到时候我潜伏进去,你在一旁为我掠阵,就算被他发现,凭我们的身手,也能脱身。”

也不管杨延之的异议,吩咐船队在此留守,火急火燎去联络相关人物了。

历时一月,夔州军马伏击成功,匪首宫逊所领白帝城水匪,被瞿塘峡官军围剿殆尽。宫逊负伤而走,其余人或逃或降,白帝城匪患荡尽。

白帝城既除,十二连环坞群龙无首,惶惶不安。杨延之联系忠州、酆州、岳州等地长官,将十二坞各个击破。前后不到半年,三峡匪患除尽,杨延之在江陵收尾,正要回长安复命,恰遇上霸刀山庄的船队返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待杨延之和柳蕴分享好消息,就先得知柳蕴的噩耗。

原来当日伏击成功后,柳蕴就率领船队继续西行了,杨延之都没来得及给柳蕴践行。柳蕴自夔州归返时,却正遇上那逃走的白帝水寨寨主宫逊。

柳蕴曾经以征集美人的名义潜入白帝城,宫逊见过她,如今既然知晓柳蕴的真实身份,自然深恨她。他潜入水中,暗中向柳蕴投毒。柳蕴一时不查,被他得手,可恨他水性绝佳,霸刀弟子虽重伤他,却仍被他逃脱。

霸刀船队疾行北上,一路延请名医,却都束手无策。杨延之与柳蕴分别不过三个月,再见她时,已消瘦得骇人。

杨延之愧疚不已,若非自己将柳蕴卷入此事,以霸刀山庄的威望,白帝城必定不敢招惹,柳蕴合该安稳返航了。

杨延之当即与霸刀山庄船队同行,在河间分别后,便快马赶赴长安复命。记挂着柳蕴的病情,在西京逗留不到三日,就赶往河朔了。太子虽惋惜杨延之依然不肯应实缺,但也体谅杨延之的急切,放他去了。

杨延之赶到霸刀山庄,柳蕴仍然昏迷不醒。

霸刀山庄上下知大小姐为匪贼所害,皆愤怒不已,庄主发布天价赏格,号令江湖侠士全力追捕宫逊,死活不论。

药宗圣手陈清颜还在从长白山赶来的路上,柳蕴每日都在昏迷,偶尔醒来,就是剜心剧痛,若非柳蕴性情坚忍,又常年习武,体格强健,恐怕都等不到陈清颜的到来。

然而陈清颜也救不了柳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柳小姐的体征奇特,表面无事,内里却每一节经络都在颤动,似乎有活物在啃食,依老夫所见,柳小姐所中的,恐怕不是毒,而是蛊,惭愧,蛊术非我所长,不敢贸然下药。”

柳二夫人凄然道:“竟连您都没法子吗?”

陈清颜道:“老夫曾在古籍中见过记载,西南之地,有苗民养蛊虫以伺人,不过此法阴毒,已经失传百年了,没想到竟然还有传承。”

柳二爷道:“既然有迹可循,那我们派人去蜀地寻访就是,陈老,不知小女的身体状况……”

陈清颜道:“老夫虽无法为柳小姐拔除蛊虫,但可为她延缓蛊毒,只是——”

柳二爷道:“陈老但说无妨,无论是什么药材,柳家必定倾力寻来。”

陈清颜道:“不是药材,而是药理,柳小姐阴虚已极,才会剧痛蚀骨,但蛊毒已侵染经脉,药石无用,只有阴阳调和可暂缓此症,当务之急,是为柳小姐寻一位夫婿。”

陈清颜此话一出,满座寂然。

柳二夫人泣道:“这个节骨眼儿,去哪寻个合适的男子?”

更关键的是,柳二夫人深知柳蕴脾性,她若知晓其中关窍,那是宁死也不会屈从的。如果强行给她招亲,只怕白事比红事来得还早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杨延之专为柳蕴而来,自然是山庄贵客,便也被请来听诊。却不料此毒邪佞至此,竟然连药宗圣手都不能治,而那缓解之法——

杨延之看着昏迷中的柳蕴,这样可敬可爱的女子,因他而遭此横祸,且杨柳两家世系往来,他岂能见死不救?

杨延之起身,对柳二爷长揖。

“世伯,伯母,晚辈深慕柳姑娘高义,本打算事务终了就请长辈来提亲,如今事态紧急,请恕晚辈唐突,自请婚姻,请世伯、伯母成全。”

柳二爷道:“杨世侄,你有此心,我甚是感激,但婚姻不是儿戏,切莫因此误了你终身。”

杨延之道:“晚辈四年前就见过柳姑娘,有幸在瞿塘峡联手除匪,深为柳小姐的胆识折服,晚辈是真心求娶,绝无勉强。”

霸刀山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药宗长老名不虚传,几针下去,效果立竿见影,大小姐已经醒过来了。

又有长歌门杨先生情深意重,不远千里护送大小姐北上,不日就要与大小姐完婚。

真可谓双喜临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明月皎皎,亘古不变。

可世上哪有恒久?

雪会消融,月会落下,风吹走沙,人也各自天涯。

杨延之独坐窗前,饮了杯酒,取出怀中一物,掷入湖中。

忽有黑影一闪而过,杨延之一惊,喝问:“是谁?”

“你既然不要它,就还给我吧。”

那人现出身形。

杨延之道:“阁下夜访霸刀山庄,所为何事?”

那人道:“听说贵庄有喜事,特来讨杯喜酒。”

杨延之道:“阁下好意,在下心领了,明天才是吉日,还请贵客走正门而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人笑道:“妙极,你竟能这般决绝,倒显得我纠缠不休,软弱可笑了。”

杨延之道:“阁下认错人了。”

那人大笑,“不错,你是杨延之,不是莫延枫,世上哪有莫延枫此人?是我在痴人说梦。”

杨延之道:“贵客若是来观礼,在下可派人安排客房,若是再这样无礼纠缠,请恕在下不能奉陪。”

唐泛则道:“我以前还担心过,以你的温良性子,若是入了朝堂,恐怕要吃亏,没想到你心狠起来,剜人心肺也面不改色。”

杨延之别来脸。

唐泛则道:“可笑,你已绝情至此,我却还是狠不下心,延枫,延枫,多谢款待,明天与你喝最后一杯酒——你的喜酒。”

天山雪,大漠月,伊人笑,远去了。

永失所爱。

巴蜀之地,总是雾蒙蒙的。唐家堡的高墙守卫着与世隔绝的安逸,神秘而威严,外人如果没有人引领,林中遍布的机关陷阱随时可杀人于无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队人进入唐家堡。

唐泛则还未下马,便围上来一群孩童,叽叽喳喳,笑笑闹闹。

唐泛则外出一年多,上下虽知晓他本领,也免不了为他悬心,如今他平安回来,众人才真正安心。

唐涪衣是跑过来的,为了迎接唐泛则,特地换上新做的雀翎衣。

随行弟子见她迎上来,都知趣地停下了。

唐涪衣笑道:“哥哥,你这次出去好久,我好想你。”

唐泛则点头:“嗯,七妹妹,我带了礼物给你们,去找阿翎拿吧。”

唐涪衣道:“哥哥,我这身衣服好看吗?这是我为成亲准备的嫁衣,先穿给你看。”

唐泛则道:“好看,七妹妹,我父亲在吗?”

唐涪衣道:“家主知道你回来,让你去议事厅一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唐泛则道:“我这就去。”

议事厅阴冷晦暗。他幼时顽皮,常常躲在这里玩闹,有时被父亲抓住了,也并不畏惧,反而爬到他膝头,童言童语,惹得众位叔伯发笑。

长大后才发现,父亲不爱笑,叔伯们也不爱笑。从前来惯的议事厅,也变得阴冷幽暗起来。

唐门的规则和唐家堡的砖墙一样古老而陈旧。

他从前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唐门生他养他,传授他千机百变,对他寄予厚望,他便按照他们定下的模子生长。

可他因此失去了延枫。

而他还要再回到这个地方,扮演他们定好的模样。这是他生来的责任,他曾想过与爱人逃离,却还是回到了这里。

杨延之成亲了,他也有一位未婚妻,他从小就知道自己会娶她,从前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对她亦是如亲妹般关照。

可现在他已经知道何为情爱。

“你说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心中惟有机关之术,愿终生不婚,钻研阁中至臻之秘。”

“滚出去!”

唐泛则住到了唐家堡外的一处竹林小筑。他幼时兴起,闹着要养竹熊,父亲无奈,挨着竹林给他造了一座小院。竹熊早被他捉弄跑了,他亦兴尽,便离开了这里。

唐涪衣泪眼问他:“为什么?”

她满心欢喜迎接唐泛则归来,却等来他终生不婚的自白,她自小就要嫁的人,忽然就不要她了。

“七妹妹,是我对不起你。”

“一句话就想打发我吗?哥哥,你从前说过,会照顾我一辈子,还要带我去中原玩,难道都是骗我的吗?”

唐泛则道:“就当是我骗你吧,七妹妹,别等我了。”

原来绝情的人,不止是杨延之。

唐泛则住在竹林小筑,母亲来劝他,但唐泛则心志不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等着父亲,他知道父亲会来。

小时候他总爱赖着父亲,于是弟子们常能看到,冷淡寡言的年轻家主,身上挂着个顽皮的孩子,甚至骑到他头上去。

偶见笑容的年轻家主已经老去了,慢慢模糊成和叔伯们同样的面孔。

唐泛则很少下棋,他是个跳脱的性子,除非遇到他感兴趣的事情,难得能静下心来琢磨。

家主落下一枚黑子,唐泛则略作思量,也下了一子。

他们都没有说话,随着年龄增长,这对父子越来越相似,越来越沉默。

“少主!你看这只崽——”

唐翎抱着一只竹熊幼崽兴冲冲闯进来,见此情景顿时收敛。

家主道:“我记得,你小时候也养过一只。”

唐泛则道:“是,可惜它跑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家主道:“不是跑了,是死了,没有父母照料,你又尽喂它乱七八糟的东西,它活不下来。”

唐泛则道:“是这样吗?真是罪过。”

家主道:“出去一趟,你竟变得这么心慈了?”

唐泛则道:“……”

家主道:“你莫忘了自己的身份。”

唐泛则道:“要不是还记得自己的身份,我不会回来。”

家主道:“你不是小孩子了,该明白,没有人可以随心所欲。”

唐泛则道:“父亲,我一向敬重您,但只有这件事,我做不到。”

家主看着唐泛则,这么年轻,这么骄傲,却再不复往日的神采飞扬。他的孩子,聪颖机变,张扬肆意,少有不可得之事。却原来,他的劫在这里。

家主叹息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唐老太太来看他,睿智的眼睛里满怀忧虑。

唐泛则作为继承人,家族倾力培养二十余年,他的性情,看似放浪,实则坚忍,他想要的东西,不计手段也要得到,从未见他如此心灰意冷。

唐老太太道:“则儿,你可是遇到什么难事?或者,遇到什么人?”

唐泛则道:“奶奶,我不瞒您,我遇上了一个人。”

唐老太太道:“中原人?”

唐泛则道:“是。”

唐老太太道:“她在何处?只要她立誓,从此不离开唐门,唐门也并非不能接纳。”

唐泛则道:“他——已经死了。”

他的延枫,早和唐郢一起,死在了天山雪夜。

杨延之成亲后,便和柳蕴回长歌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南诏之乱爆发,两人随即转入剑南道,一是为襄助宁王,二是为寻访解蛊之法。

刚入黑河城,便有宁王的人接应,将他们请进宁王府邸。

挚友重逢,自是欢喜。

宁王笑道:“延之,我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

杨延之道:“什么好消息?”

宁王道:“宫逊的下落找到了,他自知难逃中原势力的追捕,便躲进南诏,做了南诏王的走狗。”

杨延之和柳蕴对视一眼,分外惊喜。

原来杨延之和柳蕴成亲后,柳蕴体内的蛊毒暂时得到了压制,但也只略微消停两个月,近来又开始发作。每次发作,如被虫蚁啃食内里,疼痛欲死,更可恨者,竟致经脉渐渐僵化。

柳蕴本是性情如火,如何能忍这等折磨?日日盼望找到宫逊,逼出解药,纵使不得,也要泄心头之恨。

杨延之道:“明天我就去南诏,必要将他擒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宁王道:“他现在南诏王座下,南诏王十分赏识,护卫甚严,你莫心急,听我细说。”

杨延之道:“王爷的意思是?”

宁王笑道:“延之,宫逊不过跳梁小丑,等到战事平定,我必定让南诏王献上此人。”

杨延之沉吟片刻,说道:“南诏受我朝羁縻多年,汉化已深,此番举事来势汹汹,但是未必铁板一块。”

宁王道:“正是如此,南诏六部本是各自为政,二十年前昆氏崛起,自称南诏王,其余五部未必心服。我来此就藩,杭氏、沫氏、浑耶氏就曾派人来见礼,延之通晓南诏语,又胸怀军国大略,正是最合适的人,你可愿助我?”

杨延之道:“正有此意。”

战事如荼,杨延之不多耽搁,与柳蕴说明内情后,便潜入南诏境内。

南诏王忽然多了位座上宾,这位精通卜术的术士,自称方时雪,来自东海蓬莱,一路追寻龙脉来到西南之地。

龙脉二字,向来最能挑动野心家的心弦。

南诏王正广招天下英才,像方时雪这样通晓天文地理,甚至能寻龙勘脉的东海奇士,焉能不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几番试探,确认方时雪虽有才略,却并无功力,便渐放开戒备,许他自由出入。

方时雪勘察龙脉,暗中录山川地理为册。他卜卦极为灵验,时常料敌在先,南诏王越发信任。

他作为南诏王尊崇的客卿,各部自然也不敢怠慢。

据方时雪观察,南诏王积威极深,亦是积怨极深。此番叛乱至少有两部是被裹挟,便是南诏民间,亦是民怨沸腾。其势必不可久,或可一战而定。

【懒得细写这些了,只想写唐歌的双人剧情】

唐门上下都纳罕,向来坐不住的少主,竟然真的转性了,半年都没出过唐门。

唐泛则将故人之物收起,强迫自己忘记故人模样,一心研究密阁机关术。

他以为,就这样磨灭那人的身影,他们各归其位,再见永无期。

“你再说一遍,他叫什么?”

“他自称叫杨延之,与少主是故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唐泛则沉寂的心猝然跳动了起来。

等不到天亮,他踏着月色策马赶往成都。

延枫,延枫。

唐泛则停在唐门堂口,弟子牵了马,引他到后堂歇息。

杨延之思绪纷乱,难以入眠,正在廊上凭栏观月,一低头,却见一人立在院中,也正抬头看着这个方向。

落月那般圆满而暧昧。

他们隔得那么近,仿佛一伸手就能触到。他们又隔得那么远,隔着楼,隔着风,隔着山川和明月。

你是在等我吗?正如我在等你。

一时间,两人竟是同一种心思。

唐泛则飞身落到廊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杨延之看着唐泛则,从前就觉得他像日光般夺目热烈,几乎能把人灼伤。

“延之,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梦吧。”

杨延之如梦初醒,拱手揖礼:“唐兄,好久不见。”

唐泛则笑道:“何必这么见外,你可唤我泛则。”

“我来此,想请你救一个人。”

“难得你开口,要我救谁?”

“她,是我夫人。”

唐泛则笑容凝在脸上,甚至来不及变换表情。

“救谁?”

“我夫人,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住口!”

杨延之压抑所有情绪,咬牙道:“唐兄,她身中蛊毒,命在旦夕,我从来没有求过人,我只求你救她。”

唐泛则道:“杨延之,你没有心吗?”

——何其荒悖,何其残忍!

杨延之何尝不知,自己此举堪称无耻,但柳蕴已是生死之间,个人的脸面又算什么?

南诏乱平后,昆氏被黜,白氏被推举为新南诏王,识趣地将宫逊交由宁王处置。

宫逊自知难逃一死,深恨杨延之夫妇,狂言不救,自尽而亡。宁王虽令倾力寻巫蛊术士,却都是同样的答案。此蛊十分霸烈,控蛊人既死,蛊虫再无人可制约,不出半年,柳蕴必因蛊虫侵染,痛苦而死。

杨延之如何能亲眼看着柳蕴去死?他能想到的唯一生机,只有世居巴蜀的百年世家——唐门。

杨延之道:“是我对不起你,只要你能救她,我甘愿付出任何代价。”

唐泛则道:“呵,她的死活,与我何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杨延之道:“你难道真要见死不救?”

唐泛则冷笑:“我的狠毒,你难道是才知道?”

杨延之闭了闭眼,道:“是我唐突了,我明天就走。”

转身便要离去。

“站住。”

“带我看看吧。”

杨延之挑起床帐,柳蕴睡得不安稳,连梦中都拧眉。她功力尽丧,连陌生人接近也没有警醒。

唐泛则也不顾忌,揭开柳蕴的衣领,指尖点在颈侧运力,没多久,皮肤便浮现出青紫色纹路,似乎有活物盘踞,隐隐蠕动。

唐泛则注视着这段脖颈,看起来那么苍白脆弱,只要略微用点力,就能轻易折断,从此再无声息。

杨延之道:“你可看出眉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唐泛则回过神来,暗笑自己痴昧,就算没有她,延枫难道就会回来?

唐泛则道:“这是迷花蛊。”

杨延之道:“你知道这种蛊?那可有办法救她?”

唐泛则道:“迷花蛊只以女子为宿体,发作时痛入骨骸,除了下蛊之人,旁人无法驱使,中蛊人或淫乱而死,或自行了断。”

这正是杨延之最担心的情形,以柳蕴之烈性,一旦知晓这些内情,绝不能忍受这种屈辱。

杨延之道:“可有破解之法?”

唐泛则道:“虽然不能操控蛊虫,但有一个办法,或许可以救她。”

杨延之道:“什么办法?”

唐泛则道:“将蛊引到男子身上,则蛊虫自行消亡,我可以为她施术,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要你,留在唐门十年。”

杨延之顿立当场。

他看着唐泛则,唐泛则也正看着他。

有一瞬间,他似乎看见唐泛则的内心深处。

相思成疾,无药可救。

杨延之道:“我答应你。”

唐泛则冷笑:“好!好!你为了她,连最看重的礼法抱负都能抛弃!杨延之,你当真是个无心之人。”

杨延之别开脸,注意到柳蕴神色十分痛苦,握着她的一只手,为她传功安抚。

唐泛则冷眼看着,从前他照顾杨延之,转眼杨延之在他面前照顾他的妻子。

何其可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更可笑的是,他还要帮杨延之救他的妻子。

唐泛则道:“迷花蛊只能转移到与宿主有肌肤之亲的男子身上,之后那人便与蛊虫共同衰竭而亡,唐门中人体内带毒,正可克制这种蛊虫的毒性。”

杨延之能如何?此生注定不能回应唐泛则,便只有将心事深埋,做个最无情的故人。

杨延之道:“唐兄救命之恩,我夫妻必结草衔环以报。”

唐泛则将他们带回唐门。

半个月过去,柳蕴的身体就有了起色,虽然还虚弱着,但已经能勉强拿起傲霜刀,这对柳蕴而言,不亚于再生之喜。

唐泛则带了外人回来,唐门上下自然有微词。好在有唐老太太发话,且唐泛则身为少主,又承诺不会令他们走出院子半步,众人便也不好说什么。

孩子们却对外来人充满好奇,总想溜进来看看,却每每还没进院子,就被唐翎捉住,丢出了一个又一个。

唐泛则一出现,这群孩子就呼啦啦跑光了。

今日堡中议事,唐泛则不得不离开,嘱咐守卫们看好院子,便去了唐家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唐涪衣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父亲说,唐泛则应是心中有人。家人都劝她放下,可她如何甘心?

唐泛则带了两个中原人回来。她眼看着唐泛则为了救那女子,一天天消瘦下去。

什么样的女子,值得唐泛则不惜违背祖制,也要带回唐门?

唐翎正和孩子们嬉闹,守卫被唐翎吵得头痛。

唐涪衣轻巧地潜入院子里。

她的浮光掠影修得不错,唐泛则还夸赞过。

她听到屋内的谈话声,判断出男子修为不俗,而女子气衰体弱。唐涪衣等那男子离开后,才潜入房间。

勾走哥哥的女子,便是这幅模样?苍白、憔悴、虽标致却无神,她凭什么?

“延哥,不要忙活啦,那汤我委实一口也喝不下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听,在唐门地界上,她还与别的男子这般亲昵,哥哥为了救她不惜损耗自身,虚弱成那般了,她竟毫不羞耻、毫不愧疚吗?

柳蕴虽然失了功力,但也曾是习武之人,感应到房内似乎有人,也不禁疑惑起来。

柳蕴道:“延哥,是你吗?”

“是我,”唐涪衣现出身形,“你就是哥哥带回来的中原人吧。”

柳蕴点头道:“我是,你是唐少主的妹妹吗?多有叨扰,多谢贵派救命之恩。”

唐涪衣道:“你可知自己身患何症?”

柳蕴微怔,这女子说话过于直白,且似乎带有敌意。

转念一想,唐门中人向来不与中原交往,若非杨延之与唐泛则有交情,自己根本进不来唐门,更遑论解蛊。

柳蕴道:“我中了蛊毒,多谢唐少主相助,我们夫妇日后必定报答。”

唐涪衣冷笑:“你明明知道,却还能狠下心,害死别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柳蕴惊疑:“你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害死别人?”

唐涪衣道:“看来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迷花蛊只可过到与宿主有肌肤之亲的男子身上,且那男子必定早亡,就算是我唐门中人,想要化解毒性,也至少要耗费十年,呵呵,你与那人既然是夫妻,为何不自己了结,却来害我哥哥?”

唐涪衣见唐泛则日渐虚弱,只当是在为她解毒,虽确实如此,却又另有一番不可告人的隐情。

柳蕴自感沉疴渐消,杨延之告知是因唐门秘药,她也确实每日汤汤水水,便从未怀疑过。今日骤然得知真相,不啻于晴天霹雳。

她与杨延之本无私情,杨延之主动求亲,婚后百般细心照料,为她的病情四处奔波,为她撑起活下去的希望。本以为历经磨难,终于苦尽甘来,却原来这才是最大的劫难。

她已亏欠杨延之良多,焉能再亏欠他的性命?

往日种种涌上心头,其悲愤难堪便再难抑制。

巴蜀竹雾总是这么浓重,看不见的寒意似乎能侵入到人的心里。

杨延之正在书房写信,他入蜀半月,宁王的人手还在成都等他的消息。

这段时间,杨延之都是令柳蕴熟睡后,再请唐泛则施展移蛊之术。只要再过三天,就可彻底清除柳蕴体内的蛊毒,过了这节骨眼,就不必唐泛则日日以血喂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眉目舒展,心情难得的放松。

突然间,杨延之心脏剧痛,似被人生生啃了一口。

他猛然意识到什么,踉跄着奔出去,来到柳蕴所在的房间,却见柳蕴胸前正插着他的琴中剑,已气绝而亡。

他们夫妻熬过无数磨难,眼见要拨云见日,偏偏在这时横生枝节,功亏一篑!

“你是她的丈夫?眼下她死了,你也解脱了。”

“你是谁?为何要害我们?!”

唐涪衣道:“我是唐涪衣,也是哥哥的未婚妻子。”

杨延之瞬间明白前因后果,他忽然放声大笑。

“你以为杀了她,唐泛则就会回心转意?”

“就算不能,她已经死了,我得不到的,哥哥也失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以为,唐泛则心里的人是她吗?”

“你是什么意思?!”

“你心中委屈,就要用旁人的性命来消解,心胸狭隘,无德无行,你所恃的,不过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你走不进他的心,你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要你,也永远不会知道他心里的人是谁。”

“你住口!我杀了你!”

“呵,我还要告诉你,唐泛则昨日才说,他知道自己与那人已是再无可能,正打算回应他的未婚妻子,你看,你所期盼的,也被你毁了。”

杨延之从不知,自己竟然可以这么恶毒。

他能感受到蛊虫正在蚕食他的血肉,乃至他的脏器。但他没有去找唐泛则,也不想取这女子的血肉以镇蛊毒。

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原来我所求,皆是不可得,可又岂能让这凶手好过?

两人在房间里交起手来,唐翎听到动静赶来,只一眼就心神俱震。

守卫弟子将七小姐制住,押到旁边的房间,又将杨延之安置好,一边去唐家堡请唐泛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几个小鬼扒在门口,谁也不敢出声。

唐泛则赶来,杨延之已蛊毒侵体。

原来柳蕴作为蛊母身亡后,其蛊毒便尽数传继到杨延之的身上,而又未得到及时压制,便成此非生非死之态。

“延枫,延枫,快喝,喝下去就会好的。”

唐泛则割开手腕,以血饲他,杨延之却缓慢转开头,知他心意,唐泛则泪如雨下。他从不知,自己竟然也会有泪。

杨延之靠在他怀中,他能感受到杨延之的心跳已微不可闻,他自己的心也似乎停止了跳动。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永失所爱。

他听到杨延之极轻极慢的最后一句话:

“我们,这也算,生死相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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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泛则与杨延之在龙门荒漠定居。

唐泛则说:“这是我们初遇的地方。”

杨延之疑惑,他记得是在马匪营地。

唐泛则笑道:“当时你穿着淡色的衣裳,又没有遮面,弄得一身灰头土脸,我当时就在想,这人真是有趣,把琴好好包住了,却不来顾好自己。”

杨延之回想起来,当时刚出关,虽然听说漠北风沙大,但并没有真正见识过,也不知道是何情状。等到知晓,已是身在其中。终于到达龙门镇,便赶紧入乡随俗了。

他以为自己掩饰得不错,却不想那时就招了唐泛则的眼。

宋鸣音三人来看望杨延之。

宋鸣音道:“师兄,你可要回千岛湖?”

杨延之沉默片刻,说道:“我既然还活着,自然要让父母安心,免受丧子之痛,霸刀山庄那边,我也该去吊唁柳妹,至于其他,就不必告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鸣音道:“宁王其实没死,现在成了新皇的国师,你要见他吗?”

杨延之道:“长安是非之地,我去见他徒增是非,你替我转告他,从今以后,我就以莫延枫的身份活着。”

唐泛则不便同去,送杨延之到飞沙关。

唐泛则道:“我等你回来。”

杨延之道:“你放心。”

四人渐渐走远了,杨延之回头,看见远处蓝色的身影,唐泛则还站在那里。

柳息风道:“延之哥哥,这里和江南天壤之别,你还在养病,不如到扬州去住吧,我给你置个宅子,唐大哥也一起来。”

杨延之道:“我向来四处走动,并不会水土不服,况且这里远离中原,没有人能认出我,我也更自在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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