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里,苏涧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绿色的塑料封皮上,是女星周慧敏侧头微笑的照片,廉价花哨的设计,是这个年代文具店最常见到的款式。
冯石头眼睛尖,一眼就看到了,这是小莉送你的生日礼物?
苏涧点点头,不是她还能是谁?难道是张五一那个孽障?
他这话一出口,冯石头和向远都笑了。
冯石头从兜里摸出一支英雄牌钢笔递过去,喏,你一直想要的,哥们儿发了点小财,生日礼物。
这是新华书店最贵的一支钢笔了,要八十多,苏涧一直想要没舍得买。
看到钢笔的第一眼,苏涧眼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即露出笑容,他恭恭敬敬地双手接过钢笔,谢主隆恩,让主破费了!怎么不连墨水一起送?
冯石头在他背上锤了一下。
向远扔给苏涧一把钥匙。
苏涧反手接住,怎么?向大佬直接送房?
冯石头在旁边补道,要包养的节奏。
他想得美。苏涧接道,我八角寨派出所一枝花可不是随便谁我都看得上的。
向远不理会他俩的贫嘴,神情清淡地说,看你那车破得不像样了,抽时间给你攅了一辆,我下岗后家里条件也不好,用得都是些二手配件,别介意啊。
大佬给的,跪着都要说好。苏涧冲向远晃了晃手心里的钥匙,谢了!
玉温浅浅的抿了一口温茶,坐在暗夜中看着这一幕,谁会想到,这位连一辆新自行车都买不起的穷小子,以后会成为庄慕市的首富?
苏涧那边刚收完生日礼物,众人还在贫嘴,就听到噼里啪啦一阵巨响,天井里掉下一堆破瓦碎石。
玉温的房子塌了!
六月街这一片的房子本就是一些上百年的老木房,屋顶都是用青瓦垒的。
玉温当初租下这个房子后,屋顶没有大动,只是修复了几处漏雨的地方,原本检查是结实的,没想到今天却直接掉了一块屋顶下来。
几个人缓过神来,赶紧过来查看案发现场。
向远爬到顶上去看了看,下来后说,问题不大,就是天井这一块屋顶是后来盖的,时间长了衔接的地方松动了。
冯石头失笑,这算不算温老板送给小涧的生日礼物?
苏涧喝了酒,也比平时更活泼些,他用那双清澈的眸看了玉温一眼,不咸不淡地说,别人送礼花钱,你送礼是要命。
玉温抿了抿唇角,那这事苏警官管一管吧,好歹是这也是在您的辖区上出的事。
你要我的命,我还要给你修房子?苏涧一双桃花眼里都是笑意。
这在冯石头看来,简直就是打情骂俏,他也跟着起哄,捏着嗓子学着玉温凉悠悠的声线,苏警官赶紧给修一修吧。
向远接过话,这他怎么会?明天我带材料过来修。
冯石头干着急,心里骂向远简直太笨了,人家两个人说的表面看似修屋顶,实则打情骂俏。
屋顶破了,几个好兄弟也没了继续喝酒的兴致,帮着收拾了一下就撤了。
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几人没有骑车,在老街上溜达着往回走。
走出六月街,冯石头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苏涧。
什么?苏涧不解地抬了抬眉毛,礼物刚不是给过了吗?
冯石头也不说是什么,只是让苏涧拿着。
苏涧把手从裤兜里伸出来,接过冯石头给的信封,捏了捏,里边像是一封信,又像是一叠钱。
情书?苏涧唇角一勾,笑了一下。
这里面有六百一十八块。冯石头说。
苏涧合上信封,刚才就想问你了,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又是买那么好的钢笔,又是请了这么一桌好菜,现在还突然给我这么多钱?
玉温给的。冯石头说,上次不是害我差点丢了工作嘛,人家给的红包,大红包,一千块!
这钱你不能...
冯石头打断苏涧,你拿着,算是我贴补给小莉和五一的,这大半年这事一直是你一个人在撑着,我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玉温和我的事,我收下这个钱她也就心安了。
苏涧还想说什么,向远打断他,收下吧,一千块钱买个心安,人家比我们会算计。
在有的方面,其实向远的性格和玉温更接近,他们俩都精明事故,把事情看得透透的。
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就别欠人情,钱好赚,人情难还。
因为房子破了,而那一块地方又恰好是在厨房的位置,傣味不得已停业一天。
一大早上,好些来买香茅草烤鸡的人没买到,都多失望的,还有人央求玉温,老板娘,你就给我烤一只吧,今天我小姑子来家,我早就给她吹我们八角寨这一片有家烤鸡香得魂都要掉了,这里突然说不卖了,可要让我丢面子。
有街坊打趣道,王阿姨,你小姑子不是前年去世了吗?我还去吃了豆花饭的。
庄慕这边的习俗,有人去世,办葬礼的当天主人家要准备一道豆花饭。
王阿姨脸上挂不住,嘟嘟囔囔地又朝院子里看了一眼,确定屋顶是塌了,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
又有人问,老板娘你家的屋顶怎么好端端的就塌了?
玉温还没说话,人群里有人接道,听说是八角寨派出所的苏涧警官昨晚在这里过生日,把房顶给掀了。
真的?长得高高帅帅的那个年轻警官?是干啥了,房顶都给掀了?
真的,现在的年轻人不比我们年轻的时候,我们那时候又红又专,他们现在尽搞些乱七八糟的,还会跳什么迪斯科,男男女女搂在一起扭。
可他是个警官啊。
警官也会发疯的!
站在人群外推着自行车,后座儿上拉着一堆瓦片的苏涧的脸色一言难尽。
他明明什么也没做。
人群里闹哄哄的,这时候终于有人发现了不对劲,哎,不对啊,老板娘你们家也做生日宴吗?如果做,那我娃娃过生日就在你家过。
玉温回道,这个现在暂时还没确定,如果定下来我们会通知大家的,大家都散了吧,我们还要抓紧时间修屋顶。
人群逐渐散去后,玉温这才发现冷着脸的苏涧。
又想起警察也会发疯的那句金句,她有点想笑,但又觉得不合时宜,突然把头扭向一边,唇角绷得死死的。
苏茶背着背篓迈出门槛,今天早上玉温嘱咐她买些牛肉和酸笋回来,向远他们帮着修屋顶,好好给人家炖一顿酸笋牛肉。
怎么了?苏茶停下脚步,看着表情扭曲的玉温,抽筋了?
玉温瞪了她一眼,就你多事!
苏茶走出巷子,玉温又追了上去,把苏茶叫到墙角和她说话,
今天店里没什么事,你一会儿去找冯石头打听一下张凯的妹妹是住在哪里,你买一些女孩子的内衣裤和卫生用品送过去。
玉温昨天看到张莉校服底下没穿小背心,苏涧照顾她,可毕竟是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年轻男生,肯定会有不方便的地方。张莉又是农村来的姑娘,有些东西她自己也未必懂。
好。苏茶点点头正要走。
玉温又叫住她,钱也给一些,先给一百让她先花着。
一百块对于一个高中生来说可真不少了,现在一个普通工人的工资一个月也不过一百出头。
苏茶有点犹豫,玉温的账都是她在管,玉温表面上看着风光,又是给村里出钱修路,对冯石头那边一出手就是一千块的大红包。
可只有苏茶知道,卖茶香鸡和鸡蛋赚到的钱基本都贴到铺子里了,给村里修路的钱是用铺子抵押贷款的,现在还没还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