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傣味菜里面的大菜,手抓饭肯定有一席之位。
不但样式夺人眼球,内容丰富,还可以根据客人的数量来调整手抓饭的内容,以这道菜来作为江北店的开业大菜,最合适不过了。
张大军上一次吃手抓饭,还是去年的中秋节,他第一次上傣味来,和冯石头一人拎了一盒国营饭店发的冰皮月饼。
光影如梭,这一年过得跟做梦似的,国营饭店倒闭了,傣味却在庄慕以迅猛的姿态崛起。
玉温清冷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
张厨,你还记得七彩糯米饭都用什么植物上色吗?
张大军脱口而出,紫色是观音草、红色是落葵、黄色是密蒙花、黑色是枫叶,蓝色是蝶豆花、苏木能染橙色,白色是糯米饭的本色。
玉温点点头。
冯石头看张大军的答案得到官方认可,便快速在笔记本上记下需要买的材料。
玉温等他写完了,又补充道,你让福村那边鸡场多送10只茶香鸡,然后再买草果、八角和葱姜,香菜和香柳。
冯石头一一记下。
手抓饭的精髓其实并不是七彩糯米饭,而是景颇鬼鸡。
这景颇鬼鸡是榕林那边的景颇族,用祭祀的土鸡做成的一道凉菜,所以也叫鬼鸡,这道菜和糯米饭搭配着吃才是绝配。
冯石头那边买回来食材后,玉温正式教张大军做鬼鸡。
今天一同学艺的除了张大军,还有两个年轻人,这俩人是张大军之前的徒弟,现在也都是可以独当一面的人物,傣味扩张后,张大军便把他们招了回来。
玉温虽然年轻,但现在的傣味在庄慕已经是名声在外,两个年轻人也不敢轻视她,恭恭敬敬地跟着学艺。
单是看玉温杀鸡的手法,已经够他们吃一壶的了。
他们俩当中最小的一个都学了5年的厨,但这么干净利落的杀鸡,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
张厨在旁边低声提醒道,你们都看仔细,以后达不到这个标准也是不让上手的。
杀好的鸡凉水下锅,水里撒上草果八角姜葱和盐,煮半小时后把鸡捞出来,放入加了冰块的凉水里。
滚烫的鸡皮被冰水一激,鸡皮迅速收缩,皮变得Q弹爽滑,肉质也紧致鲜嫩。
彻底凉透的鸡用手撕成鸡丝码放在芭蕉叶上,上面再淋上由香菜、香柳、大芫荽、姜蒜,小米辣和柠檬汁做成的蘸酱。
鸡丝根根分明,闻起来清香扑鼻,酱汁酸辣可口,各种香料味夹杂在一起,闻着让人食指大动。
把鬼鸡放到一边,玉温又朝之前煮鸡的汤里加上小番茄和苦青菜慢慢熬煮,这叫做酸耙菜,熬好的菜是酸酸糯糯的,很能综合糯米腻人的属性。
两个年轻人好像是回到了学徒时期,拿着小本子认认真真地记着。
玉温看了他俩一眼,低下头往簸箕上垫芭蕉叶,语气清淡地说,
傣味的菜和你们在大酒楼做的不一样,不用那么公式化,关键是要用心去做,要让食客感觉到厨师的真诚,这样才能做出好菜。
说完话,她往垫了芭蕉叶的簸箕中央放入蒸好的七色糯米饭,旁边摆上鬼鸡和一碗酸耙菜。
玉温端着菜往外走,你们都出来尝一尝。
张五一刚好踢完足球回来,在收银台那边倒了一杯冰凉的柠檬水一饮而尽,闻着香味就来到了玉温这边。
看到桌上有新菜,张五一赶紧去后院洗了一把脸,又用肥皂把手洗干净,小跑着回来,端端正正地在桌前坐下。
玉温看了他一眼,提醒道,我们是后厨试菜。
张五一嘿嘿地笑,编外人员,编外人员...
玉温也不撵他,开始教他们怎么吃手抓饭。
先在芭蕉叶上放一些七彩糯米饭,再用手捏起一些鸡丝放到米饭上,将酸辣的鸡丝和带着植物香气的糯米饭混合后,直接咬着吃。
耙酸菜的汤用小碗分装出来,吃几口糯米饭就喝两口爽滑的酸汤,特别解腻。
试完菜,玉温用手帕擦着手,问他们口感怎么样。
两个年轻人还有些腼腆,搜肠刮肚地想着词夸这道菜。
张五一直接朝玉温伸出大拇指,姐,特别好吃,我宣布手抓饭是我第六喜欢的菜。
玉温懒得搭理他,而是转头对张大军说,明天先上七彩糯米饭、鬼鸡和酸耙汤,之后再逐渐往手抓饭里添加其它食物。
张大军点头应下,他有基础,做菜这些上手很快,经过一年多的磨合,现在的新菜基本上玉温做一遍他就能做。
苏茶招聘前厅经理找了半个月,挑选出三张简历放到玉温面前。
第一位,男,45岁,有十分丰富的酒店前厅管理经验。
第二位,女,23岁,大学毕业生。
玉温的视线在这位大学生的简历上停留一瞬,除了学历高,工作经验那一栏一片空白。
她拿走前两张简历,第三位,女,27岁,大专学历,工作经历那一栏可谓是精彩纷呈。
做过汽车售票员,也干过大众浴池卖票员,百货商店服装部推销员...最后一份工作是街道办主任。
玉温对这人来了兴致,仔细打量起简历来。
姓名,杜晓燕。
看向右上角粘贴的两寸证件照,照片上的女人五官清秀,剪着齐耳短发,严肃地看向镜头,确实是有几分街道办主任的派头。
玉温视线从简历上挪开,看向苏茶,她为什么从街道办离职?
在玉温的印象中,27岁能混到街道办主任也算是运气好了,毕竟这种公家的官职大多数都是靠年纪熬出来的。
苏茶答道,我和她聊过,她说是想赚钱,街道办是稳定,但赚钱少。
玉温点点头,那你约她明天早上来一趟傣味,我先和她聊一聊。
苏茶收起桌上散落的三张简历,笑着看玉温一眼,语气里有几分得意,我就知道你会选杜晓燕。
玉温抬起上扬的眉眼,嗯?
你还记得你刚到福村的时候,我们两个总是吵架吗?苏茶收起简历,站在办公桌边笑盈盈地看着玉温。
怎么不记得?玉温翻了个白眼,我那时候可烦你了,心想你怎么就那么爱管别人的闲事。
玉温想了想,吵得最凶的一次是我要住福山下的停尸房,你不让我住对吧?闹了好些天别扭。
可不是嘛。苏茶顺势在玉温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我那时候觉得你可不识好歹了,明明我是关心你。
我那时候觉得你可多管闲事了,明明住鬼屋的又不是你!
说到这里两个人一起笑了起来,玉温扶着额头,唉...后来我们是怎么和好的?
苏茶脱口而出,我那时候在婆家日子不好过,天天吃窝头就咸菜,你给我带了一个烤鸡腿,我吃着那么想的鸡腿,就原谅你了。
玉温嗔道,瞧你那点出息!
苏茶也感叹到,我以前总觉得你特别没有人情味,玉温,你知道吗?我最开始总想着要感化你,和你在一起快两年了,现在回想起来,我的思维和做事的方式却越来越想你。
玉温也感叹一句,都两年了啊!
她从岩应家出走,为了两百块钱和舅妈当着众人对峙。
初到福村,处处被村长为难,睡过桥洞,住过停尸房,玉温现在还能想起睡桥洞那一晚她和阿妈吃蘸着盐的青芒果。
回忆到这里,玉温抬起眸子,眼底一片清澈,老年人才爱回忆,我们还是要继续向前啊,上个月的收支表给我看看。
第54章 张五一的信
傣味要从三月街搬走的消息不胫而走, 这半个月以来,整个八角寨片区似乎笼罩着淡淡的哀愁。
街坊领居们都习惯了大清八早的排队买香茅草烤鸡,年轻人们也都习惯了用泡鲁达代替汽水和雪糕, 谁家来了客人,能到傣味搓一顿,就觉得十分满足了。
傣味生意那么好, 大家都以为会长长久久地经营下去,没想到突然就要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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