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他也是杀了梅晏然的凶手,合该留个活口带出去给梅老将军,算是个迟到一年的交代。
果真算无遗策。
江懿望着被浓烟遮住的天,喉间被烟灰呛得火辣辣地疼。
只是有些对不住裴向云。
狼崽子像是千里迢迢从陇西赶回来的,算算日子,怕是休息都没怎么休息过,却在自己这里遭了当头一棒。
怪可怜的
但他也没办法,最好的结果就是裴向云被伤透了心,自此记恨着他,也好过独自揣着那份没结果的爱孤独终老。
若有来世呢?
若有来世
江懿缓缓向后靠去,只觉得眼前发昏,时明时暗地闪烁着,像是马上就要昏过去一样。
下辈子还是别再见了。
孽缘良多,就断在这辈子挺好的。
他忽地想笑,可吸进鼻腔中的都是浓烟,呛得人心口跟着疼,疼得他眼眶跟着湿润起来,一滴泪顺着脸颊缓缓流下。
真呛人啊,江懿想,心肺都要咳出来了。
他的眼皮越来越沉,终究控制不住地缓缓阖上。
前些日子那白无常还说不会再造访这个位面,过一会儿怕不是又要看见这位老朋友了。
江懿昏昏沉沉地胡思乱想着,耳畔却骤然响起一阵马蹄声。
来人似乎很急,马蹄清脆地敲击在青石地砖上,在一片烈焰排山倒海的呼啸中格外悦耳。
江懿有心抬眸去看是谁,可口鼻被蒙了块布似的,竭尽全力呼吸着越来越稀薄的空气,却似乎于事无补。
直到那人在自己唇上印下一个带着热浪的吻,将些许气息渡给他,这才把他从一片混沌中猛地拽了出来。
清凉的水滴落在他脸颊上,让他微微睁开眼,于一片赤红中看见了来人的样子,倏然从原本的昏沉中醒过神来。
裴
你不要死。
裴向云一张脸被烟火熏得发黑,可眼睛却仍锋利明亮,口吻中带着几分恳求:我带你回家,求求你不要死。
哪怕是再大的恨意,也只不过是关乎于儿女情长的怄气罢了。可一想到老师或许会葬身火海之中,他却如何也恨不起来。
裴向云将老师护在怀中,把特意在宫外沾了水的披风裹在自己背上,而后狠狠踢了下马肚子,俯下身躲过一根被烧断的房橼。
你不是都走了吗?
江懿的声音很轻:蠢货,回来做什么?万一出不去怎么办?
那便出不去。
你真觉得我会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吗?江懿你到底把我的真心当做什么?
似乎眼下在生死的边缘打转,裴向云没了先前的温驯,直呼老师的名字,我与你一同死在这儿就和殉情没两样,想抛下我离开?你做梦吧,你这个
他顿了下,咬牙切齿道:负心汉
江懿于这件事上确实是有些理亏的,所以对他的指控没有半分异议。
狼崽子在外头弄的这湿了的披风倒是很有用,不然以眼下的火势,他们闹不好真的要被烧死。
江懿轻咳了一声,鼻尖莫名发酸,忽然道:你给我的平安扣断了。
没事,人还在就行裴向云的声音很低,回去后重新给你编一个。
我
一只掌心带着茧的手轻轻覆在了他的唇上。
别说话了。
裴向云以手臂荡开一根烧断的木头,面不改色道:等出去了,学生再与老师好好算算账。
作者有话说:
狗子:QAQ嘤
第150章
江懿觉得他们能从火场中逃出来简直算得上奇迹。
其一是因为洪文帝从藏身的地方姗姗来迟,外头的禁卫军见了圣上,哪怕再有异心也都歇了。
李佑川得以被解脱出来,带了一队宁北轻骑从那方巨大的景观池中抽了水来灭火。
其二是因为宫人们对宫中储水的缸利用有佳,堪堪将火势拦在了半路,没让事态向彻底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也让裴向云少骑着马跑半个皇宫。
江懿一直被那人牢牢护在怀中,后背被自己学生的胸膛硌得生疼。
待终于冲出火场之后,那匹可怜的马终于不堪重负,腿上一软,「噗通」跪在了地上。
裴向云搂着他摔了下去,手护在他后脑处,生怕将自家老师磕着了。
江懿恢复了几分力气,推了下他的肩:福玉泽呢?还活着吗?
裴向云的动作顿了下:你关心他作甚?
说了他很重要江懿低声道,他如何了?圣上呢?还有
你什么时候能多操心一下你自己?
裴向云的声音发颤,手抚过他衣服上的那道深深的血痕:受了伤为何也不告诉我?你
他顿了下,带着怒意道:江懿,你真讨厌。
唔,是吗?
江懿不以为意道:去帮帮忙,不用守着我,我没事。
裴向云眸色阴沉,深呼吸了几次后才堪堪忍住了将要爆发的情绪:你等着,等你伤好了,我
江懿毫不客气地在他额上敲了下:和谁说话呢?没大没小的。
负心汉
裴向云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等你伤好了,我非得,非得
他说了一半说不下去,似乎往后的内容有些难以启齿,哽在喉间不上不下了半晌。
你非得如何?
江懿挑眉看着他,忽地有些虚弱地笑了,抬手在他头上揉了一把:脸上都是灰,丑死了,蠢货。
那还不是因为方才一路上将他护在怀里!
裴向云磨了磨牙,往周围瞥了一眼,继而忽地俯下身,在老师的唇珠上狠狠咬了一口。
江懿蓦地一惊,下意识地看向旁人,却听自己那逆徒低声道:师父放心,没人看见的。
裴向云舌尖抵着后槽牙,心头翻涌的不知是怒意还是心疼,忍了许久才问道:师父那夜当真是在算计我吗?
嗯。
江懿索性也没准备继续和他装:确实是为了算计你,让你因为我死心塌地守着陇西,守着大燕。眼下你知道真相了,恨我么?
裴向云目光微动,轻声道:我怎么能恨你呢?如果站在你身边唯一的方法就是做一把趁手的刀,那我也是愿意的。
他眨了眨眼,剖白内心的想法像是让他有些尴尬,欲盖弥彰地将目光落向别处,生硬道:我走了
江懿目送着那个堪称落荒而逃的背影,无奈地长叹一声。
他本以为得知真心被践踏后,裴向云哪怕不恨自己,也断然不会如先前那般真心待他。
却一点没想到这狼崽子脑袋竟是个一根筋的,似乎认定一个人这辈子就不松手了。
那他该如何开口和裴向云说身中奇毒的事?
自己真的忍心吗?
后来的事都是江懿在迷迷糊糊中听说的。
他在火场中受的伤没及时处理,后来似乎发了炎,连带着他也跟着发起了高烧,昏昏沉沉地只清醒几个时辰。
而每次醒来都会看见裴向云好像坐在自己身边。
江懿有心和他聊聊,却没什么力气张嘴说话,甚至眨眼的动作太小而被人忽略,继而陷入再一次的昏睡之中。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了几天,直到高烧退了,他才从这种长时间的昏睡中醒来,嗓子却渴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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