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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他可以轻易看穿许彦的想法,自以为是地懂他,可是现在时隔六年,他越来越不明白许彦的脑回路。
他以为,在一起了,就是将所有一切翻篇都过去了。但许彦好像并不这麽觉得,心里的疙瘩反而越滚越大,他想把话挑明,却发现时间越长他根本说不出口。
说什麽呢?说他爸把他逼去北美,然后差点死在那儿?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实际上是因为许彦爸爸提供的一张照片?
季燃叹了口气,轻声道:“彦彦,你有句话说得不对。”
“我知道没有我你能过得很好,”季燃苦笑道,“是我离不开你,没有你,我过得很难受。”
许彦愣在原地,突然有一些不知所措。
他没想到季燃会这麽回他。
“我不知道邱沐阳会来,也不知道他会突然喝醉酒,更没有料到他会说出六年前的事情来。”
季燃不知道从哪里解释只好一步一步分析:“彦彦,我更没有可怜你。我只是心疼,心疼你的遭遇,又憎恶自己没能在你身边。”
“还有,没有如果,就算你没有醉酒,我也会想进办法接近你,缠着你,死缠烂打,最后让你妥协,”季燃一步一步向许彦走进,露出近乎自嘲的微笑,“毕竟,我从来就不是什麽好人。”
“你倒是对自己定位挺清晰的,”许彦冷嘲热讽,“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能耐?”
“想撤词条就撤词条,轻轻松松就可以对我的行程了如指掌,云盘山那次不是巧合吧?我该叫你什麽?季燃,还是北城季家的二少爷?”
季燃只觉大脑一片空白,许彦……什麽时候知道的?
他知道多少?他是不是知道所有的一切?
“季燃,”许彦顿了顿,“我不是傻子,太多端倪堆在一起,我真得无法像之前对你完全信任。”
“我……真得只是想要知道你当初为什麽要走?很难吗?”
许彦周遭都弥漫着低气压,负面情绪来得比沙漠里的沙尘暴都要快,他不想问的,只是忍不住。
他强行咬住自己的已经发麻的下嘴唇,但还是抑制不住哭腔。
季燃急了忙说:“彦彦,你先冷静下来,听我……”
季燃没再说话,他见许彦唇色苍白得可怕,手也抖得厉害,整个人像条搁浅在沙滩上的鱼,拼命地汲取空气中的氧气,甚至连行为举止都退化到宛如孩童时期。
这种症状他最熟悉不过,是……躯体化。
所以那天他看到的白色药片根本不是维生素片,而是抗抑郁的药。
许彦……怎麽会,抑郁?印象里的许彦总是喜欢笑,六年前在狭小的出租屋内,更是总热衷于从背后搂住他的腰,用头恶趣味地不停蹭挠他的后背,被逮到后,又总是仰头向他露出明媚的笑容,一个劲儿的撒娇。
虽然现在总是喜欢冷着一张脸,但本质一点没变,还仍然是那个一拿蛋糕哄就会喜笑颜开的小孩儿。
他怎麽也无法把抗抑郁药物同许彦联系起来,可许彦的躯体化症状实在太过明显,让他不完全忽视不了。
许彦这次的症状比前几次还要猛烈,窒息感如同粘黏的胶水覆盖住他的全身,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正确吸入氧气,只好用之前的老办法捂着嘴,拼命了似地咳嗽喘息。
他不想让季燃看到他狼狈的样子,一只手扶着车门把手,缓缓蹲在地上,将头埋得很低很低。
“彦彦,放松,想开心的事情。”季燃蹲下身子用手轻抚许彦的后背,他不是专业的心理医生,只是之前他遇到这种情况,脑子里只要想和许彦的过往,情绪和症状就会缓解,他把这种缓解方法称为——“积极心理暗示。”
季燃的声音仿佛自带舒缓的安神效果,许彦按照声音去回忆开心的事,但他的人生大抵是倒霉透顶。
回忆起的全是糟心事,有顾小柔领着他大骂街坊邻居,他额头莫名奇妙收获一个石子攻击;有初中那会儿被孤立排挤;还有大学时被室友嫌弃背刺……
仔细想来,他还真是有点倒霉,无数不多的欢乐时光竟然是高中那会儿。
想到高中,许彦心情才好受些,症状有所缓解,情绪如潮水退去。他也不知道什麽时候会卷土重来,但的确他状态好了很多。
就在许彦以为可以正常状态接受季燃的信号时,他的肠胃开始翻江倒海,如同被压路机碾过一遍似的,连疼痛都变得四分五裂。
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冒个不停,他浑身疼得毫无力气,直接跌坐进季燃的怀里,他捂着肚子,双腿微蜷,用尽全身上下的力气憋出了一句:“好疼。”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