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嘴角扯起一个嘲讽的弧度:我不关心。
他一生气就变得刻薄,变得不像一个父亲,偏偏喻钦爱他,这话的杀伤力便成倍增长。如同你着急地向心上人解释自己的绯闻,对方却漫不经心地丢给你一个敷衍的眼神。
喻钦被他的态度气得浑身发抖:你又是这样你每次都是这样!!
他不管不顾道:你明天晚上不去出去吃饭!不许见她!永远都不许见她!
喻铎川冷笑一声,转身走了。
你听见没有!喻钦用力拍着被男人锁上的门,爸爸!我明天就在家里等你!你必须回来!
他知道不会有人回应,但还是要把这些话都说出来,好像说了,才能逼自己相信父亲会做到,才能忍住不发疯。
没事。他闭上眼睛告诉自己。父亲只是生气了,只是在生他的气,没事。
第二天,喻钦没有赖床,像往常一样下楼与喻铎川一起吃早餐,他的脸色很白,在喻铎川出门时攥住了他的衣袖。
爸爸今天按时回来,好吗?他的手指在颤抖,求你
男人抬手甩开他,弯腰坐进车内。
喻钦隔着车窗看着喻铎川冷淡的侧脸,扶住门框,忍过一阵剧烈的心痛。
他在沙发上坐了一上午,午饭吃了几口便失了胃口,停筷离座。
喻钦上楼抱着兔子玩偶下来,盘腿坐回了沙发。
他盯着时钟,双眼空洞,时间不停地流逝,他身体里的活力好像也在消失。
世界变成一个巨大的漏斗,他坐在沙子上方,不停地下坠,却看不清底下是平地还是炼狱。
他在想,要是父亲回来,怎么才能把他哄开心呢?
他突然发现自己似乎根本不会哄人,以前跟现在不一样,喻铎川总是宠溺他惯着他,有时生起气来扑上去亲亲抱抱就会好,可如今要是他去碰他,恐怕是会被一把推开吧。
喻钦垂下头。到底是什么时候变的呢?
迟钝的大脑艰难又缓慢地思考,将记忆一页页翻阅。
然后他恐惧地发现,好像一切就是从他那个大胆而疯狂的吻开始,如同乐章突兀的变调,在情绪激昂失控的边缘急转而下。
不。喻钦倏地死攥住玩偶的耳朵。不可能的,不会的。
他拼命地重复这几个词,洗脑般强迫自己忘记。
不知道是在否认这个猜想,还是在否认父亲可能不爱他。
他的身体被日光分成两半,又慢慢笼罩在阴影里,雪色的脸因此覆上一层灰白,像暗淡蒙尘的瓷器。
滴
直到六点半,一声指纹识别成功的机械声从玄关传来。
喻钦的眼睛亮了,脸上的灰败一扫而空,像被魔法棒轻点过的枯萎的花,一瞬间抽枝展叶,顶上绽放出娇艳的花朵。
他丢开玩偶,朝玄关走去。
可盘腿坐了太久,喻钦一触地便腿一软,摔倒在了地上。
他慌张地支起身,想要扶着沙发站起来,双腿却一阵阵发麻,根本做不到。
皮鞋踩上地毯,喻铎川高大的身影从阳光中缓缓走出,宛若披着圣光的神祇降临人间,连指尖都耀眼到让人痴迷。
喻钦抬起头,看到父亲完美的脸,顾不上自己的狼狈,汹涌的爱意将他的胸口冲刷得发麻,痴痴地喊:爸爸
他出神地盯着喻铎川俊朗的身形,等待男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可没有。
未关紧的门槛被又一层阴影覆盖。
一个穿着藕粉色长裙的女人出现在门口,她妆容精致,微翘的眼尾灵动似精灵,睫毛翩然地扇动,落了一层金光。
喻钦的笑容就这样僵在脸上。
他以狼狈的姿势摔倒在地,像狗一样,仰望着眼前一对璧人。
第23章
是幻觉吗?
是吧。
否则父亲怎么会将一个外人,一个女人,带回属于他们的家呢。
这明明是他们的家。
喻钦在舌尖狠狠一咬,血腥味蔓延口腔,深刻的疼痛令他克服了双腿的麻痹,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爸爸。喻钦努力勾起嘴角,却差点兜不住口中的血。
他迅速捂住嘴,忍住干呕的欲望,将恶心的血液吞咽下去,才重新抬起头。
她是谁。
喻铎川站在阳光下的身影一动,伸出手,揽住了女人的肩。
他看得那么清楚,曾经温柔抚摸过他脸颊的修长手指与裸露的肩头相触,轻轻一带,女人的锁骨窝陷下去,柔软的颈半靠进男人的胸膛。
喻钦双眼充血,看到喻铎川嘴唇张合,他说:你叫她赵阿姨就好。馨茹,这是钦钦。
一切声响好像被隔去了另一个世界,沉沉浮浮传入他的耳中,只剩虚幻的尖鸣。
喻钦听到自己开口了,说的是:哦,阿姨好。
他笑了笑。他居然还笑得出来:你跟我爸爸是什么关系呀?
地上的影子胶合缠绵,款款而动。
女人依偎着喻铎川朝他走来,缎面的裙摆荡漾起惑眼的迷波,撞在喻钦的心上,撞得他都快站不稳了。
钦钦你好,蝴蝶夫人的香气随着她的步伐摇曳而来。
我是女人娇羞一笑,铎川的女朋友。
喻钦有几秒钟的时间听不到任何声音,他变成了一个完全闭塞的蛹,全身的感知全往心脏涌去,急速收缩又膨胀,撕裂的疼痛让他恍惚以为下一秒心脏就会爆炸。
别跳了。他哀求那一团血红。停下吧。
每一次心跳颤动,都牵连着全身血液逆流,灭顶的痛感仿佛要挤爆血管。
怎么可能,不可能的,喻铎川怎么会有女朋友。
他明明跟自己保证了不会结婚的,明明小时候自己一哭就会把身边的情人遣散的
明明喻铎川只该爱他一个人的。
为什么要爱别人,怎么可以爱别人。喻钦神经质地重复。我那么爱你,你怎么可以爱别人。
眼前声色炸裂飞溅,激烈的兽在他的身体冲撞,憎恨与嫉妒扭曲在一起,合谋着撕裂它,压碎它,绑在手脚的铁链哗哗作响,挣扎间勒紧皮肉,血流了一地。
可它依然叫嚣着要亮出利爪,撕碎眼前这个
这个婊子的脸。
理智在妒忌中极速消亡,喻钦兀地嗤笑一声,表情似乎也与那只兽的脸重合:你算个什么东西?
他的声音从未这么刻薄:你也配说这种话?
女人的脸上出现诧异,慌乱地转头看向喻铎川。
他的父亲多好啊,立刻开始围护,沉着声音警告他:钦钦。
喻钦充耳不闻,眼睛紧紧盯住这个好似没有骨头、只得依附男人身体的婊子:你以为你算什么?
他像是变成了一副由怒火控制的空壳,炽火飞涨,烧干自己,也要烧死别人。
他往前走了一步:你认识他几年?
又一步:你喜欢了他几年?
再一步:你很爱他吗?有多爱?
他在喻铎川面前不曾展露的倨傲像针一样扎进女人的脸:从我出生开始,我就成了他最亲的人。
十八年,除了他,还有谁深爱喻铎川十八年。
可他拼命掩盖的爱意,只敢在微信备注打下的亲昵称呼,今天居然被一个从未谋面的女人叫出了口。
铎川?
你怎么配!!
恨意瞬间刺出瞳孔,喻钦尖叫着咆哮:怎么轮得到你!!你怎么敢勾引我的父亲!!
钦钦,喻铎川扯住他的手臂,又被他飞快地挣开,你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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