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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才从梦中被吵醒,郁微未簪发,鬓发也微乱。这般松散随意之态,平添了一丝动人心魄的漂亮。江砚行看了好一会儿,才道:“有东西落在这儿了,来取。”
郁微以为他是说前段时日落在别苑的衣裳,颔首侧身让路,示意他可以随她进来。
她在前面走着,困意未消,声音也倦:“那件衣裳没丢,但我让拂雪收起来了,不知这丫头放在哪儿了,我得找上一找。”
江砚行道:“不是衣裳。”
郁微驻足,回眸看他:“那我可不欠你什麽,江大人丢了东西,莫要赖在我身上。你也瞧见了,我一穷二白,约莫是赔不起的。”
“竹笛,还我。”
江砚行声音很冷,比往常还要生疏。
郁微挑眉,坦然地望着他:“什麽竹笛,我听不懂。若是那件衣裳你不取,明日我就让拂雪添火烧了。我困了,恕不远送。”
江砚行却朝她走了一步,近到在这入了夜的园子里显得暧昧不清。
他低头看她,半分不肯退让:“除了你,没人能拿走它。你厌恶我纠缠你,好,只要将竹笛还我,我就走。往后再也不来。”
“那不是你的。”
江砚行反驳:“那就是我的。殿下若是蛮不讲理夺人东西,我明日还来,后日也要来。哪怕你与徐闻朝成了婚,我还会来,直到你还我为止。”
谁也没见过江砚行咄咄逼人的无赖模样。
即便说出去,江太傅为了一支未制成尚不能吹奏的竹笛,与宜华公主争执不休,恐也是桩让人笑话的事。
“那是我心上人给我的贺礼,在她还满心是我之时亲手所做。我知道我愧对于她,这些年无时无刻不在后悔。可我的后悔有什麽用,也只能得她一丝怜悯……可我不想要这怜悯,我只要那支竹笛,只要她给我的贺礼。”
江砚行眼尾微微泛红,却还是笑了一声:“殿下不能成全吗?”
飞花几度(5)
这没着没落的一句窝心话, 和捞不着的水中月一般,让人听了心中空落。
郁微好一会儿都没说话,不动声色地退开了一步:“你这人真无趣, 不过是个吹不成的笛子, 用得着你死乞白赖在这与我争执吗?”
“不过是个吹不成的笛子。”
江砚行自嘲一笑, “既只是个吹不成的笛子, 殿下为何从人枕畔拿走, 如今又不肯还?”
自离开曲平, 如今已有四年。
四年之前就该丢了的东西, 结果在情浓一夜之后于枕畔发现, 任铁铸的心都要化开一刻。
那夜她想过放下顾虑,扯他同坠深渊。可深渊那样冷, 独自亦或两人, 都不会有改变。
郁微道:“随手带走了, 你若不高兴,还你就是。只是……旧时东西, 早已不合时宜,早些扔了,谁都松快。”
说罢, 郁微转身就回了房中去。
并不算难找。郁微带回笛子之后便搁在了匣中。珍匣精雕玉琢, 倒显得搁于其中的竹笛甚是粗糙难看。
再挑帘而出时, 她看到江砚行始终在原地未挪步子, 站在空明如水的月下,一言不发。
郁微递竹笛, 他却不接。
江砚行擡眼对上她的目光:“那夜你问我, 是否愿意放下一切,到你身边。我说了我想, 不是醉话。如今我也……”
“不是醉话,便当醉话。”
郁微打断了他的话,朝他冷情一笑,“榻上之言说过便过了,怎能当真?”
她笑得这般好看,无半点愧疚之色。好似那夜她只是短暂地沉入了情/欲之中,天光一亮,什麽爱与恨情与仇,丝毫不会入她的心。
郁微继续道:“两厢情愿的事,江大人纠缠不放就没意思了。”
“阿微,你一定要这样说话吗?”
郁微道:“你我并不相配,我不说,想来江大人也清楚。真以为我什麽都不知吗?在曲平时,江奉理多次对我出言羞辱,最后不惜起了杀心,想要我死。那杯毒茶,我看到了……”
无论隔再久,她也记得那样的场景。
叶梧办差得力,夫人赏了他许多好东西,其中包括一些下人们平时见不着的上好茶叶。
她也想尝一尝味道,便央了许久。
叶梧是个小气鬼,平素从他那儿得来一些东西极不容易,所以那日她央来了一些,很得意快乐。
她在做竹笛的空隙将茶煮上了,只等着晾温。
刻竹笛时一个不慎,她被刻刀伤了手指,一时血流不止。
她忙从凉亭中回了自己的房中找止血的伤药。平素放得好好的东西,到了用时找起来却甚是费功夫。
待她回到凉亭前,正好看到,在书房中看了一整日书,此时正疲倦不已的江砚行,坐在了她方才的位子上。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