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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陈太后不愿见,而是陛下驳回了你的请见。徐蹊担忧陈氏与陛下离心,不敢告知你,只能想些借口搪塞了。”
只交谈几句,这个陈肃川是怎样的性子,郁微已然了解。
听说女儿病重,他竟连关切之言都没有一句,满心只想着追问其他。
若非是陈远昇出了事,只怕他根本也想不起去与女儿一见。如今陈太后落到这般境地,何尝不是受他逼迫呢……
“不可能,陛下为何要如此做?”
郁微只觉当局者迷,回道:“孙儿被杀,女儿不得相见,陛下之意如此明了,可叹陈公此时仍在糊涂。这等关头,哪怕只为自保,陈公也该选条明路了。”
说罢,郁微取出一封皱了的书信,交于陈肃川手中,道,“这是娘娘的手书,陈公看过再说罢。”
答允闵州粮草从汝安过,并给予适当帮扶,是陈太后在信中对父亲的要求。
即便这些年他们父女不常见面,但仍时常互通书信,自己女儿的字迹,他还是认得出的。
这样的要求,他并不敢随意应下。
当前皇帝打压汝安陈氏,若在这时他直接顺应了郁微所求,怕日后陈氏更成了皇帝的眼中钉。
孙儿已经在狱中自尽了,他往后所行之举更得步步稳妥,万不能出任何岔子。
陈肃川并未直接应下,只说先招呼府上设宴。
陈肃川只有一对子女,因为陈远昇之死,儿子伤心欲绝,不能赴宴。
故而仍在府中,尚能赴宴的,是他胞弟的一女二子。
郁微不认得这些人,自是无甚话说,只是独自饮酒,同时猜测着陈肃川下一步可能会选之路。
亭中轻纱被风吹起时,挨着假山静坐吃酒的青年清楚地看到了郁微的容貌。
他惊愕片刻,偏过头对身边的弟弟说:“传闻中的长公主不是生得样貌丑陋,故而不得先帝之心,所以才被遣去连州的吗?为何、为何会是这般模样……”
灯笼的光不算明亮,可有皎洁月辉相映,又恰到好处。
取酒盏时露出的一截纤瘦手腕,远远看去,如玉石未琢。
弟弟没注意,听了青年之语才看过去,附和道:“难怪传闻中徐闻朝会为她癡心至此,如今我倒明白了……哥,你尝尝这道鲈鱼,味道是真……”
话还未说完,青年嫌恶地瞥了弟弟一眼:“你就记得吃!”
他的目光再度落回郁微身上,轻声道:“提什麽徐闻朝啊,他算什麽东西,陈氏旁支女的儿子,也配与咱们相提并论吗?他能得这份婚约,我为何不行?”
弟弟呛了汤,震惊地看他:“你疯了?你刚定下婚事,下个月便要娶嫂嫂过门了!”
他望着郁微,道:“你懂什麽?那是父母之命,直到今夜,我方明白何为一见倾心……”
说罢,他斟酒起身,朝郁微的方向去了。
冷不丁有人前来敬酒,郁微一怔,搁下酒盏,温声道:“你是?”
他道:“在下是陈公之侄,字恪之,单名一个慎字。在下仰慕殿下风采已久,今日得见,真是、真是荣幸。”
郁微并未多想,将杯盏中冷酒吃尽以全礼节。
但这陈恪之却不走,一只手伸过来取郁微的酒盏,意图再添上一盏。
他的指腹已经触碰到了郁微的袖摆,却并未避开。
郁微蹙眉,只在这一刻看清了他眼尾笑意下的用意,泰然自若地往后靠在椅背上,指尖散漫地敲着桌案,擡眼问:“娶妻了麽?亦或是说,可有婚约?”
“未曾。”
郁微颔首,声音中带着些许酒醉之意,道:“未曾……不是说定了柳氏女?下月完婚吗?这可是一桩美谈,本宫在京中,亦听闻你们二人情意深厚。”
郁微声音极轻,除了二人,再无其余人能听到她的声音。
陈恪之没料到她竟会知晓这些。
他的手轻微颤抖着,狠了狠心,答:“那都是传言,信不得。若非柳氏女癡缠,在下万不会答允的。”
“是柳氏女癡缠,不是你贪图柳氏权势吗?”
郁微将他指腹下按着的衣袖抽了回来。
陈恪之勉强地笑着,道:“殿下这说的哪里话,汝安陈氏何须仰仗旁人?在下因一片仰慕之心才来与殿下相谈,可却让殿下这样误会。回去……该夜不能寐了。”
柳氏识人不清,若真将女儿嫁与这般薄情寡义之人,免不得会耽搁女儿一生。
幸好还未成婚。
陈氏夜宴,不好直接惩治这轻薄孟浪之徒,郁微忍着恶心,笑道:“仰慕之心本宫见得多了,你身上还有与旁人的婚约,怎能让人相信?”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