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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微低低笑了一声,转身对一旁的卫言说:“卫将军, 劳烦你告知贺既白一声,说是江大人来了,让他……收拾一间营帐出来。”
卫言抱拳称是。
人一走, 郁微踮脚, 轻轻抱了他。
江砚行却握上她的手腕, 使她不得不站好。郁微故作生气, 道:“担心你抹不开面子,我才把卫言支走了。你若是不识相, 我也不哄了。”
“你这是哄人?”
当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江砚行只觉得她的良心时有时无,只怕世间难寻。
他将佩剑取下, 随手搁在一侧,认真地望着她的眼睛:“你连风林都带走了,独独留下我。我江砚行在你眼里,究竟算什麽啊?”
“叶……叶梧我也留下了啊。”
郁微狡辩,“不能这麽算。”
江砚行笑一声,拾起剑转身欲走。
郁微道:“你站住。”
她拽上他的手,拉着他一同往远处走,“同我过来。”
溪水边上,流水潺潺。
郁微席地而坐,拍了拍身边的空地,示意他也坐过来。过了好一会儿,江砚行才犹豫着坐了下来。
一路奔波,他的发带松散,漆黑如墨的长发吹散在肩侧。入夜后的冷风一吹便逸散开来。
郁微看了一会儿,想伸手的替他拢一拢。
江砚行没拒绝,就这般低垂着眼,看她用齿关咬着他素色的发带、指节理顺淩乱的发丝,双臂伸至他的脑后为他收束。
“好了,这样好看多了。”
郁微满意地打量着新给他束好的发,浑然不觉江砚行的情绪。
当她看到江砚行的眼睛时还是不由愣住了。
多年前的分别前夜,两人并肩在草地上坐着赏月,彼时江砚行的眼神便是如此。
那时她还想不通,分明一切都好好的,他为何会眼眶也沾染了露水呢。
这双眼睛当真是讨厌。
刺风山中初见时,她只觉得好看。后来无数次,她沉溺在此时,方觉其中的薄情与绵长。
她本就是独行的。
凭着被磨破的双手,扒开堆积如山的尸体,她便能逃出生天。哪怕被囚的数个日夜被折磨得形销骨立,也不曾奢望过谁能救下自己。
咬着牙连痛都没喊过的人,竟应下了另一人递来的手。
一同走出茫茫大山的那夜,这人的手却很暖,暖到让她觉得原来活着是这种滋味。
直到如今,她还是不清楚江砚行究竟是什麽样的人,仿佛那年她埋在树下的酿错了的酒,不知何时拆开时,才惊觉原来如此。
眼睫先碰上,只剩最后一丝距离。
她轻轻扬起下巴,吻在他沁凉的唇上,并未即刻离开,而是擡起双臂在他脖颈之后交缠。好似一片轻盈的雪落在唇间。
江砚行低喘一声,想后退,却被她的手臂缠了回来,加深了这个亲吻。
尝到泪水鹹湿味道时,郁微才恍然回神,半笑不笑地问:“还在生气吗,江大人?姜关哪里不好,我又不是将你扔在险境了。怎麽好像我辜负了你一般?”
“你没有吗?”
“没有啊。”
郁微手指卷着他的衣袖,晃了一下,道,“你是吃风林的醋?风林是孙凛手底下的人呀,孙凛离开自然不会扔下他,并非我要带走的。”
“不是。”
郁微仰面对他笑,问:“不是什麽?”
江砚行挪开目光,别扭道:“不是吃醋。”
郁微闷声笑,手指松开了他的衣袖,道:“酸都酸死了,还说没有。”
若真不计较,便不会说出来。
以江砚行这种性子,凡是说出口的,必定是在他心中反複折磨了许久,自己无论如何也难释怀的。
“我就是觉得,我在你郁微心中,不可同富贵,亦难以共患难,只不过是你一时兴起留在身边用以打发时日的。”
郁微一愣,準备好的哄骗之言全说不出了。她压低了声音,问:“你为何会如此想啊?”
“如若不然,怎会一遇到什麽事,你先想到的并非一同解决,而是独独将我留下?从始至终,我只想去你身边,从未改变过。我为了你,什麽都可以不要。而你呢?”
江砚行的掌心附在她的耳后,缓慢轻柔地抚摸着,道:“你爱我吗?”
他从未这般问过。
情至深时,他只问喜欢,只求当下的那一丝可以捕捉的喜欢与在意。好似只要有那麽一点,就足以让他攥紧续命。
仿佛什麽东西在她心口抓挠了一下,不重,却让她怔滞。
江砚行低垂着眼睛,从眼角滑落的泪水落到了郁微的鼻尖、侧颊。这一刻,郁微随之心痛,答:“我若不爱你,便不会怕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