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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起第一回见徐执盈,便是她怀着目的主动亲近。利益当前,郁微坦然接受这份情义。直到今日,郁微才发觉,自己从未看透过眼前此女。
徐执盈不是齐泠月,不会直接地将彼此能得到的好处坦然告知。她亦不是姚辛知,一心只是为了与郁微之间的恩义。
她只是带着自己的目的,在这诸多人中,择选并认定了郁微。
她愿意为了自己的选择而付出,也深知郁微会给自己满意的回馈。
起初是为了护徐家,后来是为了她自己,直到如今,她看破争端对黎民百姓的伤害,愿意递一把刀,让郁微结束这一切。
“你不怕吗?”
“殿下怕吗?”
“好。”
丧仪的最后一日,郁微扮作徐执盈身边侍女,留在紫安宫中收拾陈寒黛的遗物。
日渐西沉,寒气涌上。
殿中忽然传来了很慢的脚步声,听着像是女子。
躲在帘后看去,郁微一眼认出,那人正是陈寒黛昔日的陪嫁,这麽多年一直贴身侍奉她。
侍女半跪在陈寒黛的卧榻前,一边收拾枕下之物一边低声啜泣。
可怜可叹,陈寒黛汲汲营营一生,这深宫之中,真正在她身故之后为之哭泣的,竟只有她身旁留着的侍女。
侍女从枕下取出一个纸包,推开窗子,直接倾倒在了外面。雨水一沖,不见蹤迹了。
冰凉的刀刃贴向侍女的脖颈时,侍女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不敢回头,只是问:“是谁?”
“你方才丢弃的,是何物?”
大概是太过于紧张,侍女并未听出郁微的声音,但仍旧把手中的纸包攥得更紧,死死地抓着,道:“这里是紫安宫,陈太后生前所居之处,你如此造次,不要脑袋了吗?”
“我再问你一次。”
郁微翻转短刀,锐利的刀锋更紧地贴向侍女的脖颈,“我是瑞王的人,我问你,你方才丢弃究竟是何物?”
侍女自嘲般笑了一声,道:“瑞王?瑞王算是什麽东西。这皇宫烂透了,我一日都不想多活。你要杀我,果断一些。”
倒是忠心。
郁微收了刀。
侍女这才转过身,看清楚是郁微的那一刻,深呼出了一口气,瘫软在地。
眼泪不住地流,她一把抓住了郁微的衣袖:“殿下!奴婢就知道,殿下一定会来!”
郁微一愣,问:“你在等我?”
侍女泣不成声:“是娘娘在等您。”
“你说什麽……”
“娘娘被陛下下毒,病痛缠身,痛到骨缝里,整个人都可见地瘦下去。娘娘无法忍受这种痛苦与憔悴,所以才……才服了毒。方才奴婢丢弃的,正是此物。娘娘离世之前,让奴婢留在宫中等您来。她知道,您一定会来。奸佞横行,娘娘深受其苦,奴婢求殿下,还她一个公道。”
还陈寒黛一个公道。
这话若是在一年前让郁微听到,定会觉得何其荒谬。本就是立场敌对,恨不得你死我活的关系。
到了如今,郁微倒真为她心痛。
“我知道了。”
郁微扶起侍女,怔怔地重複了一次,“我知道了。”
在紫安宫中停留到日落。
宫中守卫森严,若非杨荣留给她的锦衣卫相护,只怕一切不能如此顺利。
乾明殿中烛火通明,只不过在其中的,并非是皇帝,而是瑞王。
皇帝与何兴这一回是做错了选择,骑虎难下。毕竟他们想不到,一向性情温和的瑞王皇叔,实则已觊觎这把龙椅半生,比永王还会蛰伏忍耐。
徐执盈在前面走,忽然停下步子,给郁微递了一个眼神,故作丢了帕子,道:“你,去御花园里找一找,看看我的帕子丢在何处了。我在正兴门前等你。”
正兴门,守卫已经从御林军换成了锦衣卫。出了正兴门,是乔装打扮成侍卫的江氏府兵。
江砚行得知郁微擅自做决定,瞒着他入了宫,被气得险些犯了旧疾。
生气归生气,他还是要为郁微铺好退路。
若是失败,至少还有回还之机。
郁微应声,转身离去。
瑞王会在用过晚膳后在御花园里閑步。
宫中因为太后丧仪,他已许久没有露面了。今日丧仪结束,他或许会出现。
郁微在草丛中寻着,天色一点点暗下来,浓郁的夜色几乎让她看不清石子路的走向。
远处的风灯忽然亮起。
是瑞王。
果真是他。
深宫守卫森严,他所带随从并不多。
到了凉亭之中,他掀袍坐下,尝了一口冷茶,不满意,随即吩咐身边的小太监去煮新茶。
来回耗费了许久。
小太监端着煮好的新茶赶来时,步子很急,生怕得罪了瑞王。刚走到御花园的树荫之下,他被郁微拦住了。夜色浓重,他看不清眼前人的长相。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