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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而,他自嘲一笑:“可我还是想错了。沥平出事,我的母后竟然想的是将郁岑迎回京中。凭什麽、凭什麽……我付出了那麽多,我背着一身的血污,想换郁岑的一条命,竟也不能……”
郁微忽然扬刀,刺在他心口处,恨声道:“所以你承认自己出卖了贺家,害得他们满门被灭!你还能算作是人吗!贺家人待你那般好,危难之际护你先走。你对得起谁,你对得起谁!”
心口的绞痛亦不能让他冷静,他近乎癫狂,笑着:“我难道对贺既白不好吗?若非我收容他,他也会死在血泊之中。郁微,你算什麽,凭什麽来与我算这些账?贺家人难道还能活过来,为你的仗义执言而感激涕零吗?哈哈哈……”
“你竟毫不愧疚,简直恬不知耻。”
郁微握着刀,用力送进,道,“好啊,好。那我与你算一算,我该与你算的账。那年行宫走水,有人将我弃之于水,害我十五年流离失所。我的好皇叔,此事你知晓吗?”
瑞王的心骤然绷紧。
这些秘闻,就算是先帝也找不着证据,本该随着永王之死永远深埋之事,却在此时被郁微翻了出来。
齿关紧咬,口中竟溢出了血,蔓延充斥着口鼻,让他整个人焦躁起来。
“你说什麽?”
“皇叔听明白了,不是吗?”
仿佛做梦一般,他意图挣扎,再次被郁微扼紧了喉咙。
干咳着,他不再遮掩,笑容中带着狠:“是我,又如何?就算是我做的,你不是也没死吗?”
知晓真相是一回事,听到他这般理所应当的语气是另一回事。
多年来受过的苦、诸般愤恨,皆在这一霎时涌上心头,彙聚着,翻腾着。
郁微头一回觉得自己难以冷静。
她甚至不想让瑞王死了,她想让此人被挑断手筋之后茍延残喘,受尽淩辱,受尽她曾受过的所有艰难。哪怕惊扰了宫中人,她也想这麽做。
但不能。眼下有更要紧之事。
江砚行还在正兴门等她。
深吸了一口气,郁微掰着他的下颚,迫使瑞王看向自己,冷冷笑了:“你错就错在,没让我死成。我本想折磨你,让你哭天喊地不得解脱……但你有福气啊,我今儿个心情好,改主意了。我给你一个痛快,可好?”
瑞王哑了声,双手撑在石案边缘,惊恐地想要呼喊,却发觉他随行之人不知何时都不见了。站在亭子外静静地看着他的,是徐执盈。
月色之下刀光一凛,他气绝了。
郁微将短刀扔进了御湖之中,认真地擦着衣袖上染上的污渍。
越擦越恨,越恨对自己越狠。
今日之前,她竟从不知自己如此在意。
直到徐执盈轻轻握到了她的手,从袖袋中取出一方帕子,认真地为郁微包扎着手背上的一道伤痕,轻声说:“瑞王已死,他手底下那些人群龙无首,不难对付了。”
郁微往正兴门方向去,道:“还不够。何兴能调度兵马司,若要他知晓瑞王已死,他必定会以谋逆之罪遣人抓我。宫中能用人手现在是多少?”
“我让我父亲携尚书之令调动了城门守军,当下,殿下回京所带两千兵马皆已入城,便在宫外候着。正兴门换好的锦衣卫和府兵,共三百人。”
两千人入城,必定掀起恐慌。
这一切,必须在天亮之前结束。
“让他们入宫。”
“若见何兴,即刻杀之。”
*
空寂的宫殿中,郁濯缩在角落之中。
脚边是被他踢翻的灯笼,火势烧了起来,灯油滴在他的手腕,虽痛极,他亦死死地咬着牙关,一声不吭。
有人入内了,脚步声缓慢。
郁濯恐惧地往后躲,直到他听到何兴的声音。
“陛下,您在这儿吗?”
“在,在的!伴伴,你一定要救朕啊。有人要杀朕,他们要杀朕。”
郁濯如蒙大赦,想要起身,却再度被龙袍绊倒。
何兴一如既往柔和,问:“陛下是做噩梦了?”
郁濯愣愣的,问:“噩梦?噩梦,是噩梦吗?”
何兴道:“是噩梦啊。陛下是天子,谁会杀天子呢?谁敢杀天子呢?”
听了他的话,郁濯被安抚,道:“对,朕是天子。但那日瑞王对朕说,往后这龙椅,朕再也做不得了。这是何意?”
何兴并未回答,而是扶他站起身,沉声道:“陛下,瑞王死了。”
“什麽?”
“瑞王已死。陛下,多行不义必自毙,他这般威胁天子,这就是他的下场。陛下再也不必害怕了。您的两位皇叔都死了,紫安宫太后也死了。往后这宫中,再无人能威胁陛下了。陛下随奴婢出来吧……”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