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2 / 2)

原随云立刻露出心疼的表情,柔声道:“我错啦。我把他带回去,给他治伤,好好待他,还不行么?”

方思明道:“何苦呢,反正又喂不熟,说不定还要咬你。”

原随云叹了口气道:“咬就咬吧,只要不咬死我,我就喂一辈子,好不好?”

方思明很认真地思索了一阵,才道:“你确定?这种话我可是会当真的呀。”

原随云语气坚定地道:“一辈子。”

方思明微微笑了起来:“那好吧,我就姑且相信你一次。”说罢朝他伸出了手,原随云立刻将他拦腰抱起来。

方思明浑身都是伤,尽管动作已经万分小心,他还是疼得倒抽了口气。原随云的神色露出一丝无措来,似是不知道该碰他哪里才能稍减些痛苦。方思明却毫不在意,一手勾住他的脖颈,在他脸颊上重重亲了亲。

性情清冷的前万圣阁少主很少这样主动,原随云有点受宠若惊地道:“思明……”

身上每一处伤口都作痛不已,但方思明却感到了前所未有地轻松,他凑在原随云耳边道:“等我稍微好些了,我们出去玩吧?”

原随云点点头,微笑道:“好。思明想去哪里?”

方思明沉吟一阵,露出了悠远的神色:“华山的雪,云梦的花,中原的山,江南的竹,许多年都没认认真真瞧过了,我一直十分想念。”

原随云继续微笑道:“好啊。思明想去瞧,我们便一起去。”

方思明又道:“谁说只是瞧了?之前说过的,严州城的香辣豆腐脑,万寿楼的红糖煮海带,还有中秋时的梅干菜月饼,都是天下难得的美味,我一定要带你一个一个全都尝遍!”

风度翩翩、纵泰山崩于前亦面不改色的无争山庄少主,在听到这句话后,他的微笑瞬间僵在了脸上。

【终】

第三十二章 【原随云x方思明】水月镜花番外·清明(上)

(原总:好兄弟,同甘苦,共患难!)

清明时节细雨纷纷,轻柔连绵的雨丝落在林间密密层层的枝叶上,漫起沙沙的微响。黄山西麓半山腰的凉亭内,两名旅人坐在石桌前,正煮了一壶清茶细品。

四周繁茂的苍松劲柏被笼进蒙蒙雾雨,宛若被洗过似的,颜色青翠欲滴。shi润的草木气息和泥土的清香混进了亭内蒸腾而上的茶烟里,氤氲出凡世间少有的清宁悠远。

眼神明亮的少年虽不怎么懂茶道,却也知道杯中的绝对是上品好茶,生怕自己牛嚼牡丹暴殄天物,深深吸了口气,闻了半天,才开始小口小口啜饮。坐在对面的银发青年看着他笑了笑,自己也尝了尝,便把杯子放下,目光转向通往山顶的那条路上。

“……下雨了。”

少年闻言便也随着他朝那条路瞧了一眼,接口道:“是啊,下雨啦。”他停了停,忽然想起什么,“等一下,香帅和原公子刚才出发的时候,带伞了没有?”

银发青年沉吟道:“带是带了的,但若是雨下大了……”他探头望了一眼天上乌沉沉的浓云,“就不好了。”

这两人自然是江湖传闻中早已下落不明的前万圣阁少主和最近声名鹊起的某位武林新秀。

少侠捧着脸笑吟吟看他:“是呀。山路崎岖shi滑,若雨下大了,一把伞着实不顶事。尤其是原公子,他的眼睛终究不方便……”他停了停,眼睛瞥向方思明,“……其实思明兄,你若担心的话本可以一起去的。”

方思明一怔,摇了摇头道:“我毕竟是……罢了,身份尴尬,还是回避得好。”

少侠道:“楚香帅不会介意,原公子不会介意,至于楚老前辈……肯定更不会介意,说不定他还很想见见你呢。”

方思明立刻捕捉到他隐藏在话里的某种暗示,脸上微烧,一双细长的琥珀色眼眸斜睨过去:“为什么楚老前辈会很想见我?”

“自然因为你算是他的……”少侠正要回答,忽地觉得用词不妥,连忙噤声。

方思明哼笑一声,权当不知道他接下来要说哪个词,只转了话题道:“这是他们兄弟二人头次一同祭父,还是留他们独处罢。”

少侠震惊道:“思明兄你竟然直接说他们是‘兄弟’?原公子听到了定要不高兴的!”

方思明满不在乎道:“义兄弟也是兄弟,我又没有说错。何况原随云也不在这里,他还在拜祭,就算耳朵再好,这会儿也是听不到的。”

少侠猛然一指山上:“呀,他们下来了!”

方思明惊了一跳,连忙凝目去看,见雾雨蒙蒙的山路尽头,隐约才见一青一白两道身影并肩而行。隔了这么远的距离,说话声自然传不过去。方思明轻舒一口气,狠狠瞪了正捂嘴偷笑的少年一眼。

楚留香一手依旧摇着扇子,另一手举了把油纸伞。伞面由细细四十八根伞骨依次撑开,几枝刚姿劲节的墨竹勾勒其上。他悠悠迈着步子,纸伞大部分倾在了身旁之人的头顶上,自己倒是半边身子被细雨浸得微潮。

原随云绝非是自己愿意以这样一副“被照顾”的姿态走在路上的,只是他双手牢牢抱着琴,实在也腾不出第三只手了。上山拜祭之时,他在楚遗风墓前奏了一曲。不知是山中天气多变或是什么旁的原因,方才还万里晴空,过不多时便浓云蔽日落了绵绵细雨。琴最忌浸水受潮,这把“云间”琴跟随他多年,最是珍惜不过。当下便用琴囊包好,末了不放心,脱下外袍又细细裹了一层。他在楚留香身旁,将琴小心翼翼置于纸伞之下,自己天青色的衣衫也被雨雾shi润了一半。

楚留香瞧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道:“原公子真是爱琴之人。说起来,楚某虽多次听旁人夸赞原公子的琴技乃天下一绝,却一直无缘亲聆雅奏,今日倒是能正正经经听完一曲,实属有幸。”停了停,曼声吟道,“我有辞乡剑,玉锋堪截云。襄阳走马客,意气自生春——”

他吟的这一首诗,乃是唐时李贺所作的《走马引》。

今日原随云在楚遗风墓前所奏,也正是一曲《走马引》。

《走马引》又名《天马引》,乃是商周时期一个名叫樗里牧恭的人作的。《太平御览·琴中》曾言,牧恭为父报怨,杀人而亡藏于山林之下。有天马引之,感作此引。

彼时樗里牧恭虽手刃了杀父仇人,但冤冤相报,自身亦遭追杀,不得已逃进了山林。夜里有天马降临,围着他的住处嘶鸣示警,他以为是官府捉拿,连夜又去往了沂泽。等到事后才知晓,那夜里竟有仇家在附近守候,只因他及时逃走,才侥幸留得一条性命。

这原本讲的是个仗义复仇、为天道所助的故事,但是鬼才李贺却从这个故事里看出了别的意味。

楚留香继续吟道:“朝嫌剑花净,暮嫌剑光冷。能持剑向人,不解持照身。——李长吉的见解,楚某一直十分赞同。世间种种痴愚之人,只知利剑能杀人,却不知其亦能伤及自身。为人当持剑以自照,日日自省,善藏其用。否则一朝不慎,便会引得灭顶之灾。”

原随云闻言微微一笑:“在下倒是觉得,正因自身曾为利剑所伤,方才感剑之利,知其能伤人。佛曰世间八苦,亦是有人尝遍,再推己及人,方知己身之苦置于他人身上,亦是苦痛难熬。至于香帅所说的那些愚人,并非不知剑能伤及自身,而是从未能设身处地,想象自己置身于剑锋之下的情况罢了。”

楚留香道:“不是不知道剑砍在身上疼,而是不觉得那剑能砍到自己身上,是这样么?”

原随云道:“正是如此。”

楚留香道:“设身处地,以己度人,可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

原随云道:“这便是智者与愚人的差别了。香帅非属愚人,在下亦不是,既然如此,愚人是死是活,是否灭顶之灾,又何须在意?”

楚留香微一沉吟,点点头道:“那么依照原公子的意思,若有一名心思玲珑之人,明知剑能伤敌,亦能自损,他仍要挥剑杀人么?”

原随云侧过头,仿佛在用那双失明已久的眼睛打量楚留香:“我听闻香帅在江湖上闯荡至今,手上从未沾过一条人命。”

楚留香点点头:“不错。”

原随云感叹道:“香帅混出这么大的名头,能做到‘从不杀人’这件事,实属不易。”他停了停,又问,“为什么呢?”语气十分疑惑。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一时间倒真有些被问住,这个问题以前也有人问过,但每次都回答得不甚满意。他想了想道:“别人要杀我,我可以逃跑。但若要我去杀别人……咳咳,我既不是神,也不是法律,更不代表道德和正义,自然没有剥夺他人性命的权力。”

原随云仿佛听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奇谈怪论一样,露出不知是想嘲笑还是想感叹的表情,半晌道:“香帅的想法真是……出人意表。”

楚留香道:“你觉得我这想法很蠢,我知道。”

原随云笑吟吟道:“若是这次围剿万圣阁的事情我未出手,楚香帅直接对上朱文圭,你是杀?还是不杀?”

楚留香仔细想了想道:“我许是会和原公子一样,选择去报官。”

原随云道:“楚香帅可不像我这样掌握着这么多秘密。我能报得了的官,楚香帅未必也能报得了。”

楚留香微微一笑道:“只要坚持不懈,总能做得到的。毕竟……我相信人间总有正义存在。”

原随云虽然一点也看不见,但他觉得身旁之人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充满了自信,仿佛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光辉。原随云顿时浑身都不舒服起来,觉得那些光仿佛是一根一根的刺,扎得他半边身体都僵了。但他不能远离楚留香哪怕一点儿,因为楚留香手里还撑着伞。

原随云微微一顿,脸上扬起温和的微笑:“好啊,但愿楚香帅的正义能保佑我的琴安然无恙。……还有,我暂时不太想跟楚香帅说话了。”

楚留香听了,嘴角一弯,但马上又憋住了笑,一脸认真地把油纸伞又往他这边倾斜了一点。两人一路护着琴,各自蕴足了轻功,一丁点儿泥水都没jian起。直到进入凉亭,才微微松了口气。

少侠早就迎了上来,前前后后打量了他俩半天,才松了口气道:“竟然都没事!你们两个已经单独相处了超过三个时辰,我还以为你们会在半路上就打起来!”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打不起来。这又不是在海上,若原公子要打我,我不会逃跑么?”

原随云将琴囊放在桌上打开,前前后后检查了一遍,见没什么问题,这才笑意吟吟地抬起头来:“在下何时会以暴力解决问题了?方才不过是效仿魏晋清谈之风,与香帅说了些话罢了。”

少侠好奇道:“哦?那你们谈出些什么了?”

原随云道:“我只确定了一点,便是我这辈子都很难与香帅谈拢了。”

楚留香不由得摸了摸鼻子:“……那可真是遗憾。”但他的表情却全然看不出一点儿遗憾的意思。

这时旁边有人道:“谈不拢便谈不拢,但不知道吃不吃得拢?”

方思明把一只竹篮从角落里拎过来,在他们面前晃了晃:“这雨许是还要再下一会儿,幸好来之前我特意在山下买了青团和桃花粥,先尝尝吧。”

少侠听了立刻喜叫起来:“咦,你什么时候拿来的?我都没看见!思明兄果然贤惠!……哎哟!”他的脑袋上忽然重重挨了一下。

方思明悠悠然收回戴着护甲的手:“就你会说话!”

楚留香也兴致极好地道:“正好楚某也有些饿了……那就承蒙款待?”

原随云抿唇不语,十分主动地帮忙把点心和粥品摆在桌上,但他的神情怎么看怎么有些不怀好意。

楚留香伸出去拿点心的手微微颤了颤,又有点想缩回来。

原随云敏锐地察觉到了,立刻将盘子递到了他面前,态度是少见地殷勤:“香帅不必客气,你一路冒雨护琴,随云正十分感激。”

“原公子言重了,举手之劳……”楚留香后退了半步,心中愈发警惕。

一只手忽从旁伸出来,捞走一只圆滚滚的青团。少侠兴冲冲地咬了一大口,随后一脸享受地赞扬道:“又软又糯!真是美味极了!果然每年清明最盼望的就是吃青团的时候了!”随后又转头问方思明道,“思明兄,你这是在哪家铺子买的?我回头也去买些来!”

方思明正在舀粥,闻言抬头道:“杏花楼,百年的老字号了。你若喜欢,不必自己跑路,我让人买了给你送过来。”

楚留香仔细打量少侠一番,见他并无什么不对的地方,又问:“好吃?”

少侠已经把嘴巴塞得鼓鼓的,连忙猛然点头,含含糊糊道:“好吃的好吃的!香帅你快尝尝!”

楚留香这才稍微放下心来,便从盘中也拈了只青团,跟着咬了一口。

原随云分明听见他呼吸猛地一顿,过了良久,才又缓缓恢复,隐约还带着几分颤抖。

原随云嘴角向上勾起,歪了歪脑袋:“看来我与楚香帅,是能吃得拢了。”

楚留香低头看看手中剩下的大半个青团,又抬头瞧瞧原随云笑得十分温良的脸,忽地一拍脑袋:“啊!我想起来了!今日出门之时红袖叫我午时之前赶回去,有重要事情交代!现在怕是要来不及了!原公子!方兄!小友!实在对不住,楚某先走一步!”

“诶,等下,香帅——”少侠还没说完,亭中白影一闪,楚留香已经像一抹轻烟似的消失了。

少侠沮丧道:“走得真快!他刚才不是饿了么,我还想叫他拿几个团子再走的。”

方思明道:“你何必为他c,ao心?难不成楚留香还会把自己饿死?”转头又瞥了一眼原随云,“原少庄主也是光顾着招待楚香帅,自己一个都没有吃呢。”

他从盘子中拈出两枚青团,一手拿着一个,递到了原随云面前:“来来来,你要吃什么味儿的?”

原随云一向平静的脸上忽地现出一丝喜色:“原来有得选么?”

方思明点点头,道:“是呀。一个韭菜ji蛋馅儿,一个香菇猪r_ou_馅儿,你选哪个?”

第三十三章 【原随云x方思明】水月镜花番外·清明(中)

(原总:家族企业生产销售一条龙了解一下。)

等茶毕饭歇,亭外雾雨亦散,几人这才抬步往山下暂居的客栈行去。原随云财大气粗,直接将整座客栈包了下来,此刻便没有别的客人。

走到门口,院内有女子声音隐隐传来,是李红袖。只听她道:“我先说几件事给你听。”

楚留香道:“是?”

一阵纸页声响起,似是李红袖取出了什么小簿子之类的翻看,随即念道:“上次你从济南取来的一批货,已卖了三十万两,除了救济‘龙虎镖局’王镖头遗孀的一万两,趟子手张、赵两人家眷各五千两外,还替黄秀才付了一千两丧葬费,又替赵立正付了一千五百两喜酒聘礼,替郑……”

楚留香叹道:“这些事我难道不知道么?”

李红袖停了停,又道:“总之,三十万两都已分配出去了,你自己田庄里收来的五万两,我也替你用出去四万。”

楚留香苦笑道:“姑娘,你难道不能为我多留些么?”

李红袖道:“你享受得还不够?总之,账上现在只有一万两,你那艘船也到了该找船工检修的时候,除去修船的花销和要继续接济的几户人家,接下来几个月,你是不要想吃上饭了……”

楚留香重重地叹了口气。

李红袖还要再说些什么,转头见原随云、方思明和少侠已经走进了院子,便住了口,朝他们躬身福了一福道:“原公子,方公子,少侠,红袖这厢有礼了。”

原随云抱着琴微微一笑:“许久不见,红袖姑娘安好。”停了停,又道,“我们可是打扰你们说话了?真是抱歉……”

李红袖道:“无碍,我的话也说完了,这便要离开。毕竟天机楼也不是日日闲得睡大觉的地方,要忙的事情还有很多。”说罢朝他们点点头,回头又瞪了楚留香一眼,这才收起小簿子,转身匆匆走了。

楚留香满脸无奈地捂住了脑袋。

少侠和方思明一起去里屋放东西,唯有原随云慢悠悠踱过来,对他笑言道:“俗话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没想到连楚香帅也照样难以幸免。不过我听说半月前北京城里富豪公子金伴花家传的白玉美人失窃,正是香帅的手笔……既然如此,你现在怎会缺钱?”

楚留香将手撤下,整个人摊开在一把椅子上,叹道:“原公子虽然不再经营蝙蝠岛,但消息照样灵通得很。”

原随云谦虚道:“香帅过誉。”

楚留香想了想,觉得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便如实交代道:“那只白玉美人为京城四宝之首,确然贵重无比……但再贵重,也只是块玉疙瘩,若无人拿金银来换,便与一块普通顽石无异。这案子刚刚做下,金伴花报了官,还把英万里给请了出来,一时间风声正紧,我也不好立刻脱手。”

原随云恍然大悟道:“哦,原来是找不到销路啊……但这仿佛正是在下的专长呢。”

楚留香一怔,立刻反应过来,警惕地看着他。

原随云笑吟吟道:“倘若香帅能信得过我,我来帮你找买家如何?”

楚留香:“……”

他觉得原随云在说这话的时候,背后仿佛有两只蝙蝠翅膀在兴奋地扇来扇去。

见楚留香一副“完全信不过”的态度,原随云继续劝说道:“你知道么?那白玉美人若你自己去卖,依现在的行情,最多只值二十万两银子。但交由我来,至少能卖到翻倍的价。”

楚留香:“……”

他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不止一点伤害。辛辛苦苦周密筹划才盗来的宝物,原随云只要动动嘴皮子——就能翻倍???

感觉到了对方的动摇,原随云劝说的劲头更足了:“放心,我做生意很灵活的。以前的方式你们既然都不喜欢,那稍微改一改也没什么。”

楚留香终于抬起眼皮认认真真地看他:“我们不喜欢你就改?当真么?依楚某看,怕是‘某个人’不喜欢吧。听说你当初还把他带去拍卖场,开价一百万两银子,后来打了个对折,变成五十万两……啧啧,比老胡卖得都便宜。”

原随云立刻咳嗽起来,仿佛被什么给呛住了。

一道清冷悦耳的声音忽从背后传来,但听在原随云耳里仿佛十分可怕,他整个人都微微抖了一抖。

只听那声音道:“一百万两也就罢了,但打折这件事情,我实在很不高兴。”

方思明端了壶茶过来,摆在他们身前的小桌上,随后转过身,眉尖微挑,一双琥珀色的眼眸斜睨着原随云:“那现在呢?烦请蝙蝠公子给我估一估价,我还值多少银子?既然已经不是万圣阁少阁主了,想来该跌上不少。”

原随云咳得更厉害了,半晌才道:“不、不估。”

方思明眉尖挑得更高:“不估?”

原随云道:“不估,非卖品怎么估?别说一百万两,就是千万两亿万两也不会卖的。我把我自己卖了都不会卖的。”

方思明故意绷得冷冰冰的表情蓦然一松,展颜笑道:“这还差不多。”随即提起茶壶,给他们一人斟了一杯茶,“还是喝些水罢,我瞧你咳得这么厉害,可千万别把嗓子咳坏了。”

原随云开始老老实实地喝茶。

楚留香仿佛看见他的蝙蝠翅膀蔫巴巴地收了起来。

停了一会儿,楚留香忽地开口:“若我盗来的东西,由原公子负责销出去,倒也是宗不错的家族生意。只是不知道原公子打算从中抽多少成呢?”

原随云听到“家族生意”四个字,脸上的肌r_ou_立刻抽了一抽,但他很快调整好表情,变成了生意人惯有的“和气生财”式微笑:“……看在父亲的面子上,我少收些佣金,你我七三分成如何?你七我三。”

“三成的佣金也不算少了。”楚留香沉吟道,“那得先说好,不许敲诈勒索强买强卖,不许有违江湖道义!”

原随云不屑地挑了挑眉:“你偷人家祖传的宝贝就很有江湖道义么?‘盗帅’这么个名声,想必正是因为谨守江湖道义而得来的。”

楚留香忍不住摸了摸鼻子:“反正那些脑满肠肥的富豪们敛财无道,花又花不完,不如拿去接济有需要的人。”他停了停,转而一脸正经地开口还价,“……二八分账,如何?少给你的这一成,就专门用来救济那些为你近年来所作所为祸害的可怜人家。”

原随云啧了一声,正要反驳些什么,忽地肩上一沉,是一只手搭了上来。方思明并未cha言,但这个动作,却表明此刻他心中是十分赞同楚留香的。

原随云沉默了一阵,最后道:“罢了,既是‘家族生意’……我便象征性地只收一成罢。至于剩下的,楚香帅爱接济谁接济谁,随你分配。”

“啧啧,方兄哪怕不说话,就在这里站一站,都比我说一百句话要有用。那么一言为定,我这两日便差人将白玉美人送来,还要劳烦原公子代为费心了。”楚留香十分满意,他笑眯眯地摇起扇子,整个人又没骨头似的摊回椅子上,“看来下面几个月的饭钱,是有着落了……”

方思明被他说得面上一红,搭在原随云肩上的手却没有撤回来,反而还轻轻捏了一捏。

雨在白日里就停了,但天上始终y沉沉的。到了夜里,依旧浓云蔽月,天黑如墨。

客栈里早早熄了灯,众人都已入睡。少侠半夜给一阵尿意憋醒,遂披衣出门,打算去茅厕放水。结果他睡眼朦胧地走到院子里,险些被前方黑暗中蓦然出现的一道清冷白影吓了一跳。

“啊!”少年叫出了声,下一刻才认出眼前人的身份,“原、原公子!”

原随云像是也被他给惊着了,毕竟对一个瞎子而言,白天黑夜都是差不多的。是以他完全没想到自己只是好好站着,都能把别人吓得直叫唤。

原随云把手放在嘴边咳嗽两声,道:“……少侠。”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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