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想搬,待会儿我阿奶去赁毡包的时候给你选一个。
蜜娘垂眼,入眼的是露出的脚趾和磨起毛边的衣摆,算了,我再将就一段时间,拿到工钱了我要先买穿的用的。
蜜娘,走了。兰娘踮脚喊了一声。
我过去了。蜜娘招了下手回应,收回手的时候动作一顿,有些别扭的揉了下婉儿的头,这一路多谢你跟赵阿奶照顾我啊,你帮我给赵阿奶带句话,就说我想明白了。
哎,好。
蜜娘牵着大黄跑了一段赶上兰娘她们,见她们好奇地用余光瞟她,她只当做没察觉,眼睛放肆地盯着对岸的毡包看,漠北的牧民竟然也开了荒种了菜。
说是放羊,其实是在羊吃草的地方挖婆婆丁和苜蓿草这些能入口的野菜,顺便捡些晒干的牛粪回去烧火煮饭。有脚步声靠近,蜜娘偏头看了一眼,是兰娘。
蜜娘,婉儿跟赵阿奶是不是打算搬出去住?兰娘看蜜娘诧异的眼神,苦笑了声:我不是有意偷听的,但地儿就那么大,躲也躲不开。不像在老家,有堂屋卧房好几间,门一关里面有没有人都不清楚。
你呢?你也打算搬出去?兰娘追问,她有些慌。
蜜娘摇了摇头,我没钱租毡包。
你不是要去巴虎那里做活儿了?
我要买鞋买布买针线,梳子要买,头绳要买,睡觉盖的褥子也要买,等手里有余钱再说吧。蜜娘用棍子撬起土里的婆婆丁,哦,她还要置办镰刀菜刀,现在切菜都是用手拧的,肉块更是煮熟之后捞起来撕成肉丝平分。
兰娘听她这么一说更慌了,她之前就按官府安排的,打算一心养羊来着,要等冬天羊长大能卖了手里才有余钱置办东西。
蜜娘你说我怎么能赚钱啊?她讷讷嘀咕,她爹娘兄长没出事的时候她压根没操心过这些事。
先把羊养好吧。蜜娘压力颇大地叹气,她也就长她们两三岁,都来问她她哪有能力解决,有这心还不如去找赵阿奶。
次日一早,蜜娘在天刚麻麻亮就轻手轻脚起床出门,解了大黄的狗绳带着它去打水煮饭,她吃完饭毡包里才有动静。
醒了?饭我已经煮好了,我也吃完了。蜜娘敞开门赶了她的四只小羊出来,挥手说:我要去上工了,先走了。
羊留下我给你看着,反正放羊也是赶到有草有水的地方,四只是两眼看着,八只也不多费一只眼。兰娘追出去喊。
狗腿子。
婉儿听到声回头看,是木香,她跟盼娣走的近。
看我干啥?木香翻了个白眼,拢起头发错身跨过门槛。
你
婉儿,去洗漱。赵阿奶在门外喊了一声。
哎,来了。婉儿应了声,加快脚步撵上木香,哼道:红眼子。
木香想还嘴,但在看到赵阿奶时又把话咽下去,这老太太眼睛像是能看透人,她有些打怵。
这个时候也是牧民起来做饭的时候,蜜娘牵着狗赶着羊一路往河下游走招了不少眼。路上遇到抱着毛毡卷往回走的男人,还惹起了一阵狗叫,大黄吓得夹起尾巴贴着蜜娘走。
啧啧,这狗真怂。一个大胡子男人大笑,吹了个口哨,他身侧的大黑狗住了声,但还是紧紧盯着大黄。
叔,你这狗养的真壮。站起来恐怕齐她肩高了,还没栓绳,蜜娘看着都腿软,但她嘴上不认怂,你这是晚上带狗守着牛羊去了?它能咬的过狼吗?
能,养它就是防狼的。大胡子看这小娘子胆子还挺大,弯腰扒开狗嘴给她看狗牙,你看它这牙,一口下去狼就活不了了。
它撵不上狼吧?看着挺笨重。爪子都有她手腕粗了,狗头上的肉把眼睛都挤没了。
真要是跑起来是有些撵不上,但狼性奸心贪,来了就是为了偷羊的,哪会一被发现就逃。大胡子看了黄毛狗一眼,真是狗随主,中原的人身体单薄,养的狗都是小骨架的。
你放羊咋起这么早?就你一个人?大胡子问。
不是,我是去巴虎家打短工。蜜娘看了眼,能看见河下游最后面的毡包了,她加快脚步想拉开距离,大黄吓得都快不会走路了。
巴虎?你咋去了他家?他是个脾气古怪的。正好我家也缺干活的,我看你顺眼,你去我家算了。大胡子指了下对面,说:毡包外绑了红布的就是我家。
我已经答应他了,不好背信,叔家要是缺人,我能给你介绍几个,也都是手脚麻利的。蜜娘闻言停脚。
男的女的?
十三四岁的姑娘。
那算了,我想要男工。大胡子摇头拒绝,我要的是剪羊毛的工人,像你这么瘦巴的姑娘都压不住羊,往后要是有轻省的活儿我再去找你们。他看见巴虎出来了,也不再多说,鞋都没脱直接淌水到了河对岸。
蜜娘可不敢让鞋沾水,找了个有横木的地方小心踩过去,大黄就随意多了,三两下从河水里蹦哒过去,尾巴还小幅度地摇了几下。
你说我喂它些时日,它会不会选择更亲近我?巴虎满意大黄讨好的姿态,忍不住想坐实了贼心不死的冤名。
蜜娘没底气说不,毕竟她时不时喂它两块儿蜂蜜,它都敢跳进洪水里拼死救她。
就我一个工人?还有其他人吗?蜜娘问起其他。
还有一二十个人,还没来,你明天跟他们一起过来就行了,不用太早。巴虎瞥了她一眼,朝身后喊了一声。
朝鲁,他会带你们去给羊剪毛。巴虎两相介绍了下,指了指大黄说:朝鲁,给大黄拿块儿骨头出来,以后巴拉和阿尔斯狼吃饭的时候给它准备一钵。哦,还有,把三条狗分开,别让巴拉把大黄给咬死了。
你养的也有狗?蜜娘跃过他往他身后的毡包看,十来个毡包连在一起,前面的应该是奴隶住的,后面用料精美的应该是巴虎住的。
你之前不是见过?巴虎说的是她初到草原的那天。
我看你这么惦记我的狗,还以为你没养狗。蜜娘瞪他一眼,三心二意,朝三暮四。
你话变多了。巴虎咂了一声,前天两人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她就回了个嗯来噎他。
他看了眼大黄,伸出手想拍拍狗头,但它叼着骨头绕了个弯走到另一边。
很好,还是个警惕的好狗。
我还有事,先走了。巴虎一改片刻前的笑模样,点了点头,大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