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晴不定。蜜娘见他突然变脸,可算懂了大胡子说的脾气古怪的意思。
但她面对他似乎真有些话多。
蜜娘牵着狗站在河边等其他人过来,再三斟酌给大黄选了个安全的地方拴着,她随其他人一起跟着朝鲁继续往河下游走。
蜜娘你咋也来了?昨天选的人里没你吧?一个长脸婶子眼神古怪地问:你私下跟东家搭上话了?她扫了蜜娘一眼,身条不错,但穿的破烂,七分颜色掉了六分。五官也不差,但逃难的路上她是一份饭还分一半给狗,脸上瘦的都没肉了,显得眼睛格外大,眼珠子又黑,盯着人看怪瘆人的。
这个样子应该是没男人看得上。
我是沾了大黄的光,东家看中了我的狗,想买。蜜娘短短说了一句,心有疑惑的人就明白了七八分。
大黄跟你从泸州逃到漠北,这可是好狗,命大又有福,他不出个好价钱你可别卖。有人给她出主意。
我没打算卖。蜜娘认真解释。
都过来看我怎么逮羊剪羊毛。前面的朝鲁吆喝了一声,二十来个人都围了过去。这里少说也有几百只羊,难怪要请这么多短工过来。
管事的,这些羊都是东家的啊?往年你们是怎么忙过来的?剪刀咔擦咔擦声里有人忍不住打听。
往年东家手里养了五十多个奴隶,去年一大部分人的卖身年数到了,就赎出去了,我也快了,我今年是第三年,再有两年也是自由身了。朝鲁压着绵羊仔细地指点技巧,逮住羊了先别忙着动手,先由着它挣扎哞叫,捋着鼻子能让它安静下来,之后再喂些盐巴,到了这一步它基本就老实了。然后绑住它四条腿,记住,别绑太紧,勒住它了它又要挣扎。
剪羊毛要留小半个指节的长度,免得蚊子蜱虫贴在皮肉上吸血。羊尾巴羊屁股上的毛不要,太脏不好洗。朝鲁动作迅速地剪完了一只羊给众人演示,好了,现在跟我来拿绳子剪刀盐巴和羊毛袋,不会的就问,不要刺伤了羊,当然,也不要刺伤了自己。
蜜娘把她的羊给赶到山坡上去,选了只体型较小的母羊轻手轻脚地凑过去,按着脖子整个人扑上去,学着朝鲁的动作压住羊蹄,一手按羊头,一手摸羊鼻。
羊叫声渐弱,蜜娘心中一喜,松手从袋子里捏了撮盐巴,还没等凑到羊嘴边,身下一个大力翻腾,蜜娘捂着大腿仰面摔在一侧,而翻身站起来的羊低头准备用羊角拱她。
哎!滚远点好在一个男人听到声快步跑过来赶走羊,死畜牲,脾气还怪凶。他想到刚刚那个场景心底也打怵,这里的羊野性还挺足,报复心也强,挣脱了不跑反而要拱人。
那羊角戳到肉可是不得了。
要不要紧?朝鲁跑过来问。
没事,就羊后蹄蹬了一下。蜜娘忍痛站起来,身上的杂草都来不及拍,笑着说:摔了一跤下一只羊我就有经验了。
你太瘦了,东家咋让你过来干这活儿。朝鲁叹了口气,说:阉过的公羊体型大,但脾气温顺些,那带崽的母羊凶,尤其是那奶/子胀得老大的,你少碰。
好,我晓得了,我再观望一会儿。蜜娘揉了揉腿,绝口不叫苦不抱怨,她拿同等的工钱还搭上一只狗白吃白喝,已经是占便宜了。
作者有话说:
第八章
到了晌午该下工了,蜜娘手里的羊还剩一半的毛没剪,这是她剪的第二只羊。
你们先走,我把手里这个忙活完了再回去。她手上动作没停,抬了下头又赶忙垂下去,看羊嘴里的草嚼干净了又剪了一剪子递它嘴边。
你下午上工了再逮回来剪也是一样的。一个妇人走过来,避着朝鲁低声说:你这样我们也不好走,显得我们懒散逃工似的。
婶子你可别这么想,有眼睛的都看得明白好劣,你们半天轻轻松松能剪两只羊,我剪一只半还有些勉强。说话间,羊毛吸进嘴里,蜜娘干呕一声给吐出来,皱眉说:都拿一样的工钱,我做的少了你们就要多做些,一天两天还行,时间久了东家还会要我?
赵嫂子,收工了。有人催。
你们先走,我帮蜜娘把这只羊剪了。妇人蹲下直接提腿把羊翻了个身,一腿压前蹄一腿压后蹄,咵喇两剪子下去羊前肘秃了一大块儿。
婶子
别多说,你也来剪。妇人把手里的羊毛塞蜜娘身前挎的羊毛袋里,三下两下的给羊剪了毛,解了绳子放羊脱身,走,交工去。
多谢婶子。
我家小妹跟你差不多大,都是好人家的姑娘,要不是老天造孽,你们正该躲屋里待嫁了。妇人叹了口气,安慰说:你也甭急,这活干的就是一个技巧跟熟练,剪羊毛没多难,时间都耗在撵羊逮羊哄羊上了,你多练练,能赶上我们。
哎,我记下了。蜜娘没问她口中的小妹如何,现下的情况无非是活着或是死了,后者不能问,前者不必问。
剪羊毛用的工具一概不准私自带走,蜜娘拿了赵婶子的剪刀小跑过去交给朝鲁。至于赵婶子,有人在等她。
不累啊?自己的忙完了还去帮小丫头。有妇人问。
又晒又渴,哪会不累。那丫头年纪小又好强,能帮一把也就帮一把,她要是个偷懒躲闲的,我倒是不会搭理她。赵婶子蹲在河边挽起袖子把胳膊伸进水里搓手,洗脸的时候呸了一声,这羊骚味洗不掉了啊,待会儿回去煮饭,饭里都骚气。
那可开羊荤了。有人笑。
也不知道这儿卖的有没有皂角,这要是在老家,抓把灶头灰就能洗干净了,偏偏这里烧火烧的是牛粪。有人从河底抠了坨泥巴糊手里搓,抱怨道:哪哪都要花钱。
蜜娘不放心大黄,没来得及收拾自己,先跑到巴虎家的毡包看大黄还好不好,她解了狗绳拉它去河边喝水。风从东边刮来,她选了个空旷的地方拍打衣裳上蹭的羊毛,之后又打湿手粘掉没拍掉的,但衣裳上的羊骚味怎么拍都掉不了。
你晌午就继续蹲这儿等饭吃,我回去吃了饭就来的。蜜娘把大黄又栓回原位置。
大黄在外面有饭吃,蜜娘也不用为了它顿顿亲自做饭作为弥补了,早上是她煮的饭,中午和晚上只管回去吃现成的。
蜜娘回来了,快来吃饭,我们也刚端上碗。兰娘最先看到蜜娘,站起来招呼说:你喝不喝水?我晾的还有开水。
那多谢了,我一上午就没沾过水。蜜娘也没客气,一口气喝光了水才盛了饭走过去蹲着挟菜,看赵阿奶和婉儿不在,她了然问:赵阿奶跟婉儿已经搬走了?
搬走了,你早上吃了饭就搬走了,祖孙俩的口粮也分走了。兰娘给蜜娘碗里挟了个肉片,笑着说:蜜娘,你要是哪天打算搬走可要提前给我们说,别不声不响的,一觉醒来就没人了。
听你这话的意思,你还怪上赵阿奶了?人家跟你有啥关系?搬不搬还要先跟你通个气?木香阴阳怪气地挤兑她。
你吃了炮仗了?一天到晚逮着我咬。兰娘也不惯着她,摔下碗饭也不吃了,甩脸质问:木香,我是得罪你了还是惹着你了?我跟谁说个话你不是哼就是呵的,你给我说清楚,我要是有错我改,要是得罪你了我道歉。
怎么还吵起来了?消消气,都是住一个屋的姐妹,吵架伤和气。兰娘你别跟木香计较,她这人嘴快但心不坏,跟我说话也是这样。盼娣拉偏架,端起兰娘的饭碗塞她手里,劝和道:再生气也别跟饭置气,好好吃饭,你看蜜娘,我们再怎么说也不影响她扒饭。
蜜娘扒掉最后一口饭,在几道目光中又挟了一筷子青菜喂嘴里,我饿了,就吃得快了些,而且我活儿也忙,吃了饭就要去上工,赶时间。
盼娣有句话说的对,吵架伤和气,为了不伤和气你们有意见当场就该说清楚,像我,我对你们任何一个人都没意见。蜜娘站起身准备去洗碗,你们之间有啥矛盾刚好趁这个劲说清楚,我什么都不知道,就不掺合给谁说理辨是非了。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