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个噩梦(1 / 2)

我和宋影影不在一个学校,也不在一个村。能见到她的时刻,只有周一上学和周五放学。

她站在村口等那辆破旧的中巴车去镇上,而我背着书包,走向他们村的小学。

我们偶尔会在村口撞见。每次看见她,我的胸口就像塞了一团湿棉花,又闷又堵。她总是安静地站着,眼睛盯着远处的公路,好像我不存在一样。

“婊子。”我压低声音骂她,像扔出一块石头,想看看她会不会疼。

宋影影没回头,甚至没眨一下眼。她的沉默让我更加恼火,仿佛我的恨意对她来说不值一提。

于是,我更大声地骂她,用我妈在家里咒骂她的那些话,“贱货!”“你怎么还不去死?”“把我爸还给我!”

村口不止她一个人,还有其他等车的学生。他们转过头,眼神在我和她之间来回扫动,像看一场好戏。我不知道我走之后他们会怎么议论她,会不会故意不让她上车。但那一刻,我只觉得痛快,我终于让她难堪了,我终于替我妈、替这个家出了一口气。

那天放学后,我拽着同村的几个女孩堵在宋影影回家的路上。她们起初有些犹豫,我便推搡着最胆小的那个,压低声音怂恿:“你先骂!快,骂她!”

女孩支支吾吾,最后只憋出一句:“……不要脸。”

声音太小了,宋影影甚至没回头。

我急了,扯着嗓子朝她的背影喊:“婊子!”

她脚步一顿,脊背绷得笔直,像被钉进了一根看不见的钉子。但她没回头,只是加快了脚步。

她的沉默像火一样烧着我的理智。我冲上去,又喊:“婊子!你凭什么还留在这儿?你怎么还不滚?!”

这一次,她猛地转过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这才发现,她哭了。

她的眼眶红得吓人,眼泪在脸上划出清晰的痕迹,可她的眼神却像刀子一样锋利。我第一次听她那么大声说话,声音嘶哑得像是从喉咙里撕出来的——

“该滚的是你们!”她吼着,每一个字都像砸在我脸上的石头,“你爸是强奸犯!该羞耻的是他!该丢脸的是你!凭什么要我走?我做错什么了?!”

我僵在原地,喉咙发紧。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对的,但我怎么会承认。如果我认了,那我家算什么?我爸算什么?我算什么?

于是我只能攥紧拳头,把所有的恐惧、羞耻和茫然,统统变成恨意,一股脑地砸向她。

那天之后,我变本加厉地欺负她。

我蹲在她放学必经的田埂上,等她走近,就跳出来骂她“贱人”。她不理我,我就捡起土块朝她砸,石子擦过她的裤脚,溅起一小片灰尘。她终于回头瞪我,我就咧嘴笑,心里涌起一股扭曲的快意。

我趁她不注意,一把拽过她的书包就跑。她在后面追,鞋底拍在土路上,发出急促的“啪啪”声。我跑得比她快,故意放慢脚步让她几乎够到书包带,再猛地加速甩开她。她终于停下来,弯腰喘气,脸涨得通红,而我站在远处,晃着她的书包哈哈大笑。

她骂我,“丁小月,你跟你爸一样恶心!”

这是宋影影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没过多久,我升入了镇上的中学——那所我爸曾经教过书的学校。

流言像春天的柳絮,悄无声息地粘满了整个校园。我不知道是谁第一个说出去的,可能是某个认识我爸的老教师,也可能是从村里来上学的学生。

每当我走进食堂,周围总会突然安静几秒;体育课分组时,永远没人愿意和我搭档;就连交作业时,课代表都会用两根手指捏着我的本子边缘,仿佛那上面沾着什么脏东西。

我妈总说镇上的中学条件好,可她却不知道,这里的每一块砖、每一张课桌都让我喘不过气。有时候我会突然产生幻觉,觉得我爸就站在教室后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宋影影,她考去了县里的重点高中。

整整三年,我再没见过她。

我没考上高中,在家帮我妈干活,今年的夏天毒得很,带到地里的水,不到晌午就见了底。

“回去再装点水来。”我妈头也不抬地说,汗湿的碎发粘在她晒得通红的脸上。

回家的路上,我看见几只蜻蜓低低地飞着——这是要下雨的征兆,可天上连一丝云都没有。

装满水后的瓶子沉甸甸的。我看了眼挂钟,离天黑还早。汗黏在背上,像糊了一层糨糊,我琢磨着冲个凉再回地里。

我脱了外衣,只剩一件洗得发黄的背心。刚把毛巾浸湿,门突然被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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