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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忱不明所以,非常单纯地回答:“有啊,语文,我最讨厌写作文了。你呢……”“我不跟语文不及格的人说话。
“什,么?”
季岸平静地再重复了一遍:“我不跟语文不及格的人说话。”
“!”
尖锐的刹车声袭来,车狂野地一震,昏睡着的沈忱猛地往前一栽,脑袋狠狠撞上副驾驶的头枕。
“……”他揉着脑袋慢慢抬起头——前挡风玻璃外不是无限延伸的公路,而是棵大树。
他茫然问道:“怎么回事……”
“不知道……”季岸声音沙哑,显然也是因刚才的震荡才醒过来,“What happened?(发生什么了)”
司机晃了晃脑袋,念经似的说了几句本地话,再重新发动引擎。
引擎吃力地响了几秒,像行将就木的老头试图下床做有氧运动,还没下得了床就倒回去了。
司机着急地再次尝试,这次老头直接死了。
小哥回过头,讪讪笑着,用翻译机说:“撞到了树,车坏了。”
“怎么会撞到树的啊?……”沈忱望了望周围,“这他妈就一条直路,怎么撞到路边的树上去的啊……”
他再愤怒司机也听不明白中文,只能可怜弱小又无助地看着他。在国外就是这点很烦,语言不通,让发火都显得没有力量。沈忱骂骂咧咧掏手机,打算用翻译机对司机开火;可就在这时,季岸操着熟练的英文,把他的话复述了遍。
“……”司机窘迫极了,棕色的脸也看不出来红没红;他支支吾吾半晌,终于用翻译机坦白:“……我有点睡觉,不小心,开错了。”
沈忱皱眉,瞥了眼季岸:“这翻译机说的什么玩意儿。”
“他有点犯困,不小心睡着了,反向盘打歪了。”季岸道。
沈忱更疑惑了:“这你都能听懂?我听不懂。”
季岸说:“语文不及格的人是这样的。”
“……那么久的事你还记得是吧?”
“我看你也没忘。”
“我忘了,我不知道,我听不懂。”
他们俩你来我往地斗了几句,司机小哥试图挽回:“我会修车,很快修复。”
他们还在荒郊野岭,一点城市的影子也看不到。面前只有一条长长的公路,两旁都是黄土地、野草和偶尔几棵自然生长的树;再往远眺,是连绵起伏的山,层峦叠嶂,深浅不一。厚重沉郁的乌云压在山巅,看起来随时会有场大雨。
趁司机修车,睡了一路的两人下了车,并排靠着车门抽烟。
就像有无形的隔断似的,他们之间刚刚好隔开一个人的距离。
沈忱拿了烟,眼巴巴地看着季岸先点——他仍然没有打火机。
男人自顾自地点了火,睡眼惺忪望着远处,顺势就把打火机塞回了自己的裤口袋。
沈忱急了:“酸黄瓜确实不行!”
“?”季岸疑惑地收回目光,“这话题还没过吗?”
“……我是说你打火机借我用一下。”
“哦。”季岸倒也不会刻意地恶心人——他恶心人都是自然而然的——把打火机递进沈忱手里。
塑料打火机“哒”的响了响,火苗缠上香烟,沈忱深深吸了一口,再把打火机递了回去。
听着司机叮铃哐啷地修车声,沈忱叹着气,目光顺着公路往远处延伸。
这条路一望无际,好像没有终点。
没人再说话,他们保持着距离和恰到好处的沉默,抽完了一支烟。然后第二支。然后第三支。
半小时就这么过去了。
沈忱烦躁道:“……能不能修好啊,我服了,天都要黑了。”
他掏出手机,迅速输入“还没好吗”,功放到最大声,对着趴在车底下修车的司机放。司机从车底下梭出来,棕色的脸上黑一块灰一块的:“Soon,soon.”
“他在说什么啊?”沈忱直接回头问。
季岸摸出了第四支烟:“他说马上。”
“马上是多久啊,妈的,”他忍不住抱怨,“还不如在机场坐着。”
“我觉得可能,”男人叼着烟,也有些不悦,“修不好了。”
“至于吗,也没撞多离谱……”沈忱伸长了脖子往车前盖那边瞄了眼,接着又掏手机出来,非常自然地点进求签APP。
听见他手机狂震,季岸有些好奇地斜眼偷看他手机屏幕。
【第七十四签,下下签……解曰:惊险重重,前程有阻;若问求谋,到底辛苦】
“看起来你运气很差。”季岸评价道。
“还不都他妈因为你的乌鸦嘴,”沈忱没好气地收了手机,“不是差,是烂爆了。”
男人不以为意:“这种东西,只要信好话就行了,反正都是骗人的。”
“爬,”沈忱凶了他一句,“懂不懂人类数万年智慧累积的含金量啊?”
“不是很懂。”
“不懂我也懒得跟你解释……”沈忱话还没说完,司机小哥拿着扳手从车底钻出来。
小哥用胳膊擦了把脸,脸上沾的机油被糊开,变得更邋遢了;他一边掏手机一边叽里呱啦说了好几句。
翻译机:“修不好,要拖车,对不起。”
沈忱:“……”
季岸:“所以是因为你运气差,才修不好的?”
沈忱:“爬。”
司机小哥挠了挠他的卷毛,又说:“拖车,三个小时到达;车站很近,直走,五公里,不收钱了,对不起。”
“五公里?五公里叫不远??”沈忱怒号道,“走五公里可能吗??”
司机听不懂他的话,但看得懂他发火,又补充道:“你们可以搭车,这条路有车。我的车不能开了,很对不起。”
——只要对方听不懂,骂得再怎么狠也是徒劳。
沈忱这么想着,只能把火气撒在听得懂的人身上。
他朝季岸那边看过去,张嘴就怪:“都怪你,你刚不那么说就不……?”
然而男人已经不在刚才那儿了。
他东张西望找了找,在后备箱那儿找到了男人的踪迹——季岸甚至连行李箱都已经提出来了。
沈忱快步走过去:“真走啊?五公里啊?”
“走五公里要不了一个小时,”季岸说,“我走路很快。”
“我走不快啊?”
“你可以在这儿等拖车,刚好你也不想跟我一起走。”
“说得好像你想跟我一起走似的。”
“我无所谓的。”
“……”
没等沈忱回应,季岸拖着行李箱就往前走了。
要么和陌生外国人语言不通地等三小时拖车,要么和最讨厌的人一起走五公里的路。
哪种对沈忱来说都是究极的煎熬,是地狱!
他犹豫不决,看一眼季岸离开的背影,又看一眼满脸机油的司机,最后咬着后槽牙把行李箱搬下车,拖着拉杆往前追:“等我一下,我跟你一起走……你他妈等等我!”
第五章 有间旅馆
这条路原来真的没有尽头——走了一个多小时之后,沈忱如此想到。
季岸走路很快,说脚下生风都不夸张;为了跟上季岸,他这一个小时几乎在全神贯注的走路,连拿手机和耳机出来放点音乐的时间都腾不出。即便这样走了超过一个小时,他们也没看到城市的影子。
“季岸,季岸……”沈忱气喘吁吁得跟在男人身后,“季岸!……”
“嗯?”对方这才停下脚,“怎么了?”
“我走不动了……”沈忱说,“你走太快了……”
“快吗?”
沈忱跨开腿,直接坐在他的行李箱上大喘气:“很快啊,操,再快点跟跑步没什么区别了……”
男人似有似无地叹了口气,当真没有再继续走。
过了良久,沈忱的呼吸才平稳下来,他下意识摸出支烟,扭头望向旁边站着的季岸:“打火机……”
季岸正看手机,眼也不抬道:“喘成这样还抽烟?”
“现在没喘了啊。……你在干什么?”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