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瑞儿与无赦并未说话,或许也不知道是说什么好,两人只是沉默走着。
可还未走到一半,便远远瞧见一个紫色身影,她站如松柏,眼眶微红,瞧见两个人过来,不等两人开口,便先拦在两人身前,闭口不谈。
赵瑞儿神色一凛:他是不是在里面?
雷娇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赵瑞儿又问:是被她带进去了?
雷娇又点头。
无赦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什么他在里面,被她带进去了,不知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
赵瑞儿听罢,眉头一皱:师叔,我要进去见她。
雷娇这才抬头看了两个人一眼,脸上满是疲惫与痛苦: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赵瑞儿抿唇,神色冷硬:师叔是想叫我知道,还是叫我不知道?就算不想叫我知道,我也
她顿了顿:我心里也有了个大概。
她这话一说,雷娇就明白了她话中之意,只怕云平的真实身份已瞒赵瑞儿不住了,但雷娇还是道:她要瞒着,你就由着去,瑞儿,有时候做人还是要糊涂点好。
赵瑞儿不说话:可她宁可叫你知道,也不愿师叔!我
她未尽之言在看到雷娇眼神后就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只是踌躇着,将头扭过去,轻轻叹了一声,道了句好。
无赦站在一旁,眉头紧锁:雷娇,这是怎么回事?
雷娇的手攥成拳头,又送开,随后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骂了一句:是你做的好事。
随后竟是头也不回就往议事厅去,这宗中能够主事的都不在场,现下又闹成什么样子也不知道,雷娇即便再不愿,也只能一个人出去收拾烂摊子,却只留得无赦在那里,只觉在云里雾里。
他晓得雷娇是个有礼温和的性子,现如今对着自己骂出这种话,只怕事有蹊跷,他也明白自己脾气性格冲动,这一生因着冲动也犯下不少事,但始终改不掉头脑一热就凭心而为的毛病,于是并不去问,只是沉着脸跟着赵瑞儿一同往内室去了。
才一进屋内,无赦同赵瑞儿心上同时一惊,并不为那室内罗列的奇珍,而是因为那满屋狼藉,瓶碎花折,桌破椅裂,像是被洗劫了一般,左右都不能看。
但这并非能叫无赦与赵瑞儿心下一惊,叫这两人吃惊的,是屋子正中那个黑黝黝冒着寒气的洞。
赵瑞儿瞧见了并不犹豫,也不管无赦面上是什么表情,便举步往前,沿着甬道的台阶下去。
等到赵瑞儿身影消失,无赦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跟着一道下去。
那甬道周遭的石壁打磨光滑,嵌着烛台,烛台明亮,那火光跳跃闪动,将这甬道内照耀通透,无赦的眼力好,只一眼便瞧见甬道尽头赵瑞儿的身影。
他急忙往下去走,只觉得下头寒冷异常,他禁不住瑟缩几下,可只瞧了一眼甬道尽头的石室,便觉得外界的寒冷已经不能叫他有所反应,反倒是心里的冰冷几乎将他包裹,让他窒息。
这是怎么回事!
石室冰寒的地上铺着一件大氅,而上头平放着一个人,双目阖着,头发花白,肩上赫然有骇人的血洞,一身衣衫破碎陈旧,面目并不安详,那人的双手已然血肉模糊,似乎是在极为坚硬的地方刨抓所致,手臂腿上结满白霜,一动不动,看样子已死了许多时日。
这人容貌虽有更改,但从他小时候便认识他,就算如今容貌更改变化,又如何认不出来?
他几步上前,跪倒在地,伸手想要触碰那死去之人的脸,却又不敢触碰,只是目光逡巡,随后双目赤红,转过头去问赵瑞儿:这是怎么回事!
赵瑞儿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眶发红,身子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愤怒等其他情绪发起抖来,不可自已。
你问她?她怎么知道?你该问这个人才是。
黑暗里,忽的响起声音来,那声音如金石坠地,如幽灵怨鬼,叫人分辨不清。
无赦闻声,急忙将目光转向石室深处不能被人看清的黑暗里。
那里无声亮起一束光,无赦睁大双眼,只瞧见森森铁栅之后赵归崇一张恐惧的脸,涕泪横流,头发散乱,脸庞涨红,脖子上正被一只手抓住,连话都不敢说一句,只是无声颤抖。
归崇!
无赦看不清抓住赵归崇那人的脸,但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高声去喊赵归崇的名字。
无赦仙君。那人的声音冰冷无情,带着鄙夷,你要救这个畜生吗?
无赦冷声道:你是谁?你在这里装神弄鬼做什么!
那声音冷笑一声,并不回答,只是听得哗啦两声,赵归崇的身子又忍不住颤抖起来,脸上流下汗,似乎极为害怕。
无赦仙君,你就不好奇,为什么这议事厅内室有一间这么冷的密室,而这里保存着一个人的尸体。
无赦抿唇: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仙君为何不问问他?那声音有些飘忽,抓着赵归崇脖子的手往上,掐住了男人的下巴,逼着赵归崇看向躺在大氅上的君莫笑尸身,你该好好问问他,为什么他的师弟会死在这里,躺在这里,冰冷不见天日。
无赦被她这么一提醒,才思及什么一般,横眉怒目道:归崇!方才在大厅里,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赵归崇闭了闭眼,不敢动弹,但那尖锐的钩子已经抵上他的后肩,似乎他只要不回答或者说谎,就会穿进他的琵琶骨。
就像他对君莫笑一样。
赵归崇喉头滚动,犹豫颤抖道:仙君,我、我没有,啊
这惨叫声来得突然,赵归崇的身子一动也不能动,但他尖嚎痛苦,面白如纸,在众人瞧不见的地方,那尖锐的钩子已经有一半钩进了他的右肩。
宗主,怎么能撒谎呢?那女声轻轻柔柔,似在轻笑,但语气冰冷阴沉,还是说,你想它全进去,穿过去?
赵归崇短促地喘息,几乎语不成句,而赵瑞儿站在那里,似乎不曾听见,只是低头看着君莫笑的尸身不曾说话。
无赦站在那里,想要上前,但听得赵归崇尖叫一声:别过来!别过来!
你到底要做什么!无赦骂道,随后转头去看赵瑞儿,他是你父亲,你
我没有这种父亲。
赵瑞儿眉头一蹙,显出一种厌恶和嫌弃来:五十年前我爹就已经死了,现在这个是恶贼,是魔鬼,是为了宗主之位设计陷害别人,是因为心中怨恨挟私报复,比猪狗还不如的畜生禽兽!
那声音听得赵瑞儿说完这话,笑将起来,越发凄厉悲伤,她弯腰低头对赵归崇道:你瞧,你女儿都不肯救你。
赵归崇张大了嘴,连叫喊都不敢有,只能感受到冰冷刺骨的铁钩穿过皮肉,磨在骨头上的声音。
你还有一次机会,如果再敢说谎,那它就会真的穿过去了。那声音温柔,却带着嗜血的威胁,赵归崇养尊处优这么些年,何曾遇到过当真要下死手的人,更不必说这人每一招都下了死手,也不知给他服了什么药,现在只能任人摆布,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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