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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做你师父了。
他不敢再看林焉,垂下眸子,声音与屋檐下的铃铛声一同响起,“林曜生……你不快乐。”
“我很快乐。”林焉一仰头,隐去心中不舍,淡然道,“现在这样很好。”
“——我不快乐。”铃铛声渐渐远去,白楚攸的眼里也有些不舍,“我记得,我有遗憾。”
“是人就有遗憾,白乐乐,我都放下了。”这次是林焉在劝,仿佛极力证明自己真的很好,他笑着,为白楚攸拂去头顶落花,“真的,放下了。”
于是白楚攸知道,林焉从未放下,以后也彻底放不下。
夜幕降临时白樾再次出现,衣袂翩翩,一开口皆是柔情。
白樾说:“阿楚,该回去休息了。”
水云间的夜灯依旧很亮,月色朦胧,照彻幽深小道,白樾走在前面,想回头牵着白楚攸,像小时候一样。
回头时看见白楚攸略显迷茫的眼,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
白楚攸也不知所措,不明白师兄这是突然怎麽回事,总不能是想像小时候一样牵他。
沉默持续到回到白樾寝殿,白楚攸被引着回到醒来的房间,发现这里多了床榻,布局跟小时候一样,白樾说他们睡一间房。
白楚攸脑子有些懵,反应不过来师兄这是何意,就被推着到白天醒来的床前,师兄叫他早些休息,然后自己去了另一侧入睡。
白楚攸睡不着,不知道林焉有没有睡。
寂寥无声的水云间,林焉蜷在白楚攸日常休息的床榻,被褥早已没有熟悉的气息,他却好似能感到白楚攸就在身边。
林焉又做起那个梦来,梦里的白乐乐脸上结了一层冰,睫毛挂着冰霜,稍显沉重,好像在后退,又像始终站在不远不近处,林焉怎麽跑也靠近不了他,怎麽停止也没有离他很远,恐惧在心中一点点蔓延。
白楚攸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脸上的病态遮掩不住,语气像是撒娇:“林曜生,我有点冷。”
是了,白乐乐很怕冷,尤其是下雨天,晚风袭来时,他把自己裹在被子里,任林焉怎麽闹他都不肯出来。
“你帮我把门打开,让我晒晒太阳。”白楚攸一开口,连嘴里也吐着冰气。
对!开门!晒太阳!
白楚攸爱晒太阳,阳光照在身上暖乎乎的,林焉每次在外面野了一上午回去,看见正在晒太阳的白楚攸时都觉得他身上好暖和,抱上去肯定很温暖很舒服,让人爱不释手。
可是现在门在哪里?!哪里有门?!!
林焉急得四处张望,所见之处都是空地,哪里有门的影子。
林焉不知道自己深处梦中,焦急地询问:“门在哪里?乐乐你告诉我门在哪里!我给你开门,我带你去晒太阳!”
白乐乐眼睫上都是寒冰,他肯定好冷,得快点带他去找太阳。
可是门在哪里?!
林焉简直要疯了,心跳慌得厉害,他找不到门,也走不到白楚攸跟前,只能这麽眼睁睁看着他说冷。
“我找不到门!阿楚你过来,我抱着你就不冷了!”林焉朝他张开手臂,慌乱不已地想哄白楚攸过来,“你听话,过来好不好?你忘了?我很暖和,你怕冷的时候都是我偷偷抱着你睡的。”
“不好,”白楚攸笑着,忽然转身,“我身体太凉,你别抱我。”
他朝着反方向转身离去,“再见林曜生,别想我。”
沙沙绵绵的春雨落了一夜,天空澄澈明亮,绿意更绿,春天的气息扑面而来。
林焉睁眼,从眼角抹去一行清泪。
白楚攸还没回来,肯定是白樾不让他来。林焉走下台阶,去寻墙角的芳香,给木樨浇水,打扫院落,上楼阁给花浇水,又接了两碗朝露水放院里石桌上等着,坚信白楚攸会回来水云间。
屋檐下的铃铛随风飘摇,在寂静空间稍显突兀,林焉侧目看去,眼眸死寂,面色冰冷,手里的杯盏随之覆上冰霜,冷若寒冬。
后山瀑布的水潺潺而动奔流不息,浩蕩水声并不能使水云间恢複生气,溪流途径的对岸,葬着水云间的主人和小猫。
白楚攸生长的地方,后来成了他的埋骨之地。
林焉不愿回想,迫使自己耐着心等待,多想想开心的事情,想来想去,少有的片刻真心在脑海穿梭而过,他听见自己在叫“白乐乐”,听见打铁花的声音在半空绽放,深夜中有梦语呢喃,是他把脑袋深埋在白乐乐颈间,梦见他们儿时就曾相遇发出的细碎笑声。
可越这样想,再待下去,越觉得现今的水云间就是一座坟墓,处处都能看见白乐乐生活过的痕迹,处处都不见人身影。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