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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的存在,真的是有道理的吗?”白楚攸问道,“师父,我死时,可有留下肉身?”
“有。”说这话的是等不及推门而入的林焉,“阿楚肉身好好的,在我那儿呢。”
白楚攸回头问:“在哪儿?”
林焉说:“如愿湖。”
……
白楚攸不怎麽认路,但也知道林焉带他走的不是去往如愿湖的路。
萧瑟荒野,林深小道,竹香幽幽,都留下背离人烟的蹤迹。
再次站在熟悉院儿门前的那一刻,墙内木樨透出枯竭枝桠,白楚攸问:“怎麽又带我来这里。”
他看向林焉,“不去如愿湖吗?”
林焉推开院儿门,“不去。我们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门开的瞬间,墙角一片荒凉,木樨临死,满室芳香不再,零落成泥,不複繁荣。
身后厚门合上,春日生机阻隔在一墙之外,看守的人从屋内涌出,与逶迤山弟子一样,所有目光都在诉说同一个意思,他们是负责看守白楚攸的。
白楚攸淡淡开口问:“你要囚禁我吗?”
“怎麽可能呢。”说话间,林焉已经拿出一截长绳,白楚攸有些不确定地问:“你要绑我?”
林焉正经道:“师父说的哪里话,这有违天理,徒弟怎麽能绑师父。”
话没说完,白楚攸的手已经被绑好了。
白楚攸:“……”
接下来是脚,林焉快速在白楚攸脚踝松松缠了几圈,得意洋洋道:“阿楚别想离开我,等我回来。”
时间到了,林焉总要去如愿湖看上一看,但不想带上白楚攸。白楚攸低眉看着手上脚上松松垮垮的绳索,陷入沉思,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逃。
千里之外的神山脚下一片寒凉,冰面没有神树,神山上有浓雾,林焉走在荒无人烟的如愿湖上,身上沾有冰霜,瞳孔里倒映出一场大雪的影子,这雪下了千千万万年,不下在如愿湖,下在心上人的眼眸。
林焉驾轻就熟下了湖底,冰面之下的“白乐乐”躺在尚在发光的白色蚌壳之中,安静的沉睡。
他一定正在做着很美很美的梦,不然怎麽会舍不得醒。
林焉不敢靠他太近,只敢在他旁边躺下,侧目看他。
给白楚攸过生辰那天林焉也来过,许久不开口说话的林焉说了近几年来最多的话。他不敢高声语,怕惊扰心上人的美梦。
他曾笑着,跟身旁一直沉睡的人说悄悄话,“乐乐生辰快到了,今天是乐乐二十八岁生辰,能不能来梦里看看我?”
二十八岁的白乐乐,还长着十七岁的脸。白乐乐不会老,白乐乐永远十七岁。
十年前的灵泽山巅过后找不到一具尸体,却死了三个人。
林焉还说:“我知道你酿了好多木樨冬酿,都藏在水云间地下放有冰块儿的地方,我知道你是想酿给你兄长的,所以一次也没偷喝过。但我偷偷抱着闻过,很香,我怕偷喝了你会生气,很多次经过的时候也只敢闻一闻,想象里面的味道和门外的木樨一样,香郁扑鼻。”
林焉仔细看着“白楚攸”眉眼,一如十年前清隽。他都又老了十岁,“白楚攸”还是生前模样,一点没变。
“昨天,我一边看着他,一边回想你生前的模样,我怎麽都没办法逗笑他,他不爱笑。”
“他不会回应我无由头的话茬,只有睡着的时候模样还是安分又乖巧,像你,不是你。”
林焉顺手拿过一旁搁置的点心,不知放了多久,大口吃着,吃完一个,侧目去看,告诉自己少掉的那一个是白乐乐吃的。
林焉从不在白楚攸忌日来看他,林焉只给白乐乐过生辰。
“白乐乐,要是死的人是我就好了。”
“你会不会有点舍不得我,偶尔也去看看我。”
“白乐乐,你再这样不理我,我可就要回去偷偷喝光了,一坛也不给你留,一滴也不剩。”
“白楚攸”不理人,紧闭的双眸一点要睁开的迹象也没有。
林焉瞬间失了威风,低眉顺眼祈求道:“回来吧白乐乐,也给我酿酿酒啊,我还一次也没喝过……”
“我想你啊……”
“你那个兄长现在好嚣张,当了个狗屁长老,都敢拿赝品糊弄我,以为找个跟你一模一样的人给我,我就不会去找其他人麻烦,怎麽可能啊。”
林焉忽地埋怨起来,“你说你,生前那麽听话好骗,什麽都听我的,怎麽死了反而不安分了呢,到处瞎跑,哪里都找不着你……你是不是怕我拘你魂魄欺负你?不会的,我最喜欢你了,白乐乐,你别怕我好不好?”
“阿楚,其实我有点撑不下去,你能陪我睡一会儿吗,来梦里看看我。”林焉感觉疲惫,往“白楚攸”旁边靠了靠,一心想近点,又不敢真的靠太近,反複揣摩两人之间的距离,把手缩进袖子里去,最后蜷在“白楚攸”身边,头枕在他肩膀的位置,一如从前一样。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