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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果他看见的是真实世界的衣冠冢,那只能证明时间要到了,这里与现实就要连接在一起,幻境即将碎裂。
难怪师父一次次传音催他们出去,尤其近日,一直催,白樾不得不一次次想办法破阵,或者,让白楚攸转移守阵人位置。
白楚攸不以为然,固执地认为自己就是看见了衣冠冢,不知道谁给他立的,孤零零的,跟他生前一样孤寂。
但师兄不承认,他就不再问,左右不过是身后事,于白乐乐无意义,与他更无关。
随便了,爱去不去,不去也不稀罕,他也不想有人去祭拜他,徒增伤感。
“别给我立衣冠冢,什麽都不要。”他才不稀罕白樾去看他,“我不走奈何。”
奈何多长啊,走过去的每分每秒都是煎熬,林焉曾经提着冥灯走过,走上去的目目幕幕都是白楚攸,脚下如同灌满荆棘,心情沉重,疯狂蔓延的情丝让他寸步难行,步步染血。林焉说:“阿楚好好的,别瞎说。”
白楚攸又闭了眼,声音很小很小,像在林焉耳边吐气,小声问林焉:“师兄怎麽都不去看看我,我死了连衣冠冢都叫他那麽讨厌吗?”
“不讨厌。”林焉告诉他,“阿楚墓碑上的名字便是师叔刻的,没人讨厌阿楚。”
但白楚攸已经听不见。
天很湛蓝,云朵很轻。
微风带着满地碎花起舞,声音很轻很轻,卷到屋檐,落在发间。
梦里如走马灯般梦幻,白楚攸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总之很像是白乐乐梦境,像不为他所知的另一份记忆。
风在动,云在走,他仰头去看,明晃晃的暖阳照拂大地,空气那麽清新,生命那麽鲜活,像在人间,像还活着。
他猝不及防睁眼,眼神有片刻呆滞。
“……你猜我看见了什麽。”他问的漫不经心,渐渐的,就转为难以置信,但仍旧平静。
“林曜生……你敢掘我坟。”还两次。
林焉毫不惧怕,随口道:“那天天气很好,我抱阿楚起来晒太阳。”就像现在这样,一起依偎着晒晒太阳,吹吹暖风,他们都不说话,他们都内心平静。
白楚攸平静地骂他:“疯子,你抱着的是给我的拜师礼,不是我。”
林焉很肯定道:“是阿楚,我瞧着它是你的模样,我很想你。”
是吗。
都敢掘坟,白楚攸想象不出还有什麽是林焉做不出来的。
掌心灵流疯狂涌动,不多时半空出现一面清晰宽大的水镜,白楚攸撑起身体不再依靠林焉,说:“你最好别让我看见还有更过分的事。”
林焉沉默不语。
白楚攸以为他是心虚到不敢说话,林焉嘴角却隐隐浮现笑意。
哪儿有疯狂,不过是太想了,行为有些夸张,但合理罢了。
阿楚想看就看吧,看他是如何痛苦地活着,如何撕心裂肺癫狂。
这样想着,林焉眼里也带了笑意,近乎病态。
白楚攸没再看他,目光转到水镜里,随着镜中朦胧景象逐渐清晰,他看见林焉抱着他的遗物在水里下沉,不断下沉,林焉想跟他一起死。
他看见林焉独自去往如愿湖,湖面结霜,冰封千里,林焉在冰上躺了一整天,险些把自己冻死。
林焉去往各宗各派,争夺灵器,手段残忍,唯独面对逶迤山的人时,多了几分容忍。
林焉一次次走上奈何桥,在桥头驻足等待,一次次空手而归,满心失望。
林焉到如愿湖湖底,搂着虚空说悄悄话。
林焉给白乐乐张罗生辰宴,却把水云间布置成喜宴的样子。
林焉一次次站在不远处张望,想靠近又不敢。
林焉总是一身缟素,为一场不为人知又广为人知的婚宴负责,一守就是好多年的灵。
林焉想偷亲白乐乐,看着沉睡的容颜半晌,叹息着说他好想回到从前。
林焉说:白乐乐,能不能别死。
林焉说:我好想你。
水镜变化太快,白楚攸默不作声看着,好似看完林焉与他有关的一生。
林焉似乎,真的有些失去理智,早已脱离正常人的範畴。
“阿楚还看吗?”林焉仿佛很开心白楚攸愿意看他的过往,那些没人理解的离奇事件背后,归根结底都只有一个原因,他想白楚攸。
旁人不理解没关系,说他疯子说他不可理喻十恶不赦,说他欺师辱师万死难辞其咎,他都认。
只要白楚攸能看懂他的心思,就够了。
“我还哭过,在夜里抱着你留下的鱼骨匕首偷偷哭泣。”林焉愉悦地将自己的狼狈说与白楚攸听,“我想用匕首在手腕刻下你的名字,几度落刀,刀尖抵上血肉时忽然不知道该刻什麽字,好长一段时间我不知道该怎麽称呼你。白楚攸,白乐乐……或是跟其他人一样,叫你小师弟,阿楚……亦或是,师父……”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