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林氏吗?
璨如是瞅着时候进来的。因着路上慢了些,眼见着人都齐了,她贸然进来多有尴尬,便悄悄地挑了个人多的时候进来,想着这样不引人注意些。她本就是来走个过场,嫁进来两年了,她都没与府上的各位夫人太太们混熟,这会儿不过是吃个饭便离开。
而且她此刻并没有什么心思吃饭,自己打扮了这么许久,却只得他轻轻瞥了一眼。是不是她漂亮与否,对李宗仪来说都算不上什么,他对自己,从未有过那样的心思。
璨如挑了个不起眼的位置,挨着椅子边沿坐下,极力减轻这边儿发出的声音。她环顾一周,众人都在说说笑笑,倒也没空注意她。
柳氏借着余光去看她,真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位弟妹。足足怔楞了好一会儿,才装作风轻云淡的样子,撇过头去与老太太说话。
那又怎样,正妻的身份以色事人只会更掉价。
人来人往间,不时有丫鬟上来替换菜样,璨如便安安静静地随意用了些。这里的菜其实并不太合她的口味,她要么喜欢很甜很甜的汤水,要么便是很辣很辣的菜食,走的是非常极端的路子。可李家众人的口味都偏淡,凡在厅堂摆饭,她都是随意吃几口,回去再垫几块儿糕点,便是一餐了。
可今日,她便是这几口都没心思吃。
屏风那头,不时传来几声酒杯对碰的脆响,人影攒动,隔着烛火映过来,还能清晰地看见几道身影。
其中一人格外清晰明朗,她不用过去便知道是谁。舒朗清隽,侧影修长,那人正百无聊赖地用手指轻敲桌面。
他此刻又在想什么呢?
璨如撇过头去,不再看向那处。
世人都道,女为悦己者容,她从前颇为不喜这话,可真到了这日,她喜欢的男子却没在她身上多停留一刻,那算不算是自己的失败。
璨如突然觉得口干,端起自己身前的杯子便一饮而尽,她身体突然被刺激的一阵颤抖,口中火辣火辣的,呛得她接连咳嗽了好几声,眼泪都出来了。
房氏不经意间转过头,看见了她,你可是喝了那白瓷杯里的酒?
璨如没止住咳,只能红着眼点了点头。
房氏看她难受的样子,轻笑道:那是我拿出来做个看头的,那样烈的酒,不过添添兴头,沾一点就好了,偏你心大,竟一口闷了。
说完,吩咐丫鬟去给她端杯清水进来。
璨如灌下去后,才觉得嗓子眼儿里不冒火了,连声与房氏道谢。
甘甜的清水入喉,混合着口中残留的淡淡酒香,像是桂花的味道,确是一种奇特的体验。更让她新奇的是那种微醺的感觉,脑海里仿佛有一只小船,带着她悠哉悠哉地飘荡,安然自得,很是惬意。
她看了看房氏,发现她早不注意自己了,便犹豫着又去倒了一杯。
慢慢的,经过几次深深浅浅地尝试,她终于能自如地抿下一口酒,多喝了几杯后,才发觉出其中的妙处来。
她端着手上精巧的杯子,不住地盯着,心道:原来酒真的是个好东西,消人愁,消人怨
璨如缓缓抬头,再次看向屏风那处,云雾迷蒙间,那道身影好像换了人,举手投足间有几分像他的模样,却明显更青涩。
那是谁?
李澜她见过,在家中绝对不会如此客气。她晃了晃脑袋,头晕的很,决定不去探究。
璨如觉得自己的脑袋好重,像一个十几斤的大西瓜顶在头上,万分难受。她向周围看去,见众人气氛正浓,缺了她也不影响什么,便让絮儿去向房氏请辞,迷迷糊糊地走了。
李宅是老宅,几代以来的扩建翻修,已经让这座宅子颇有气韵,房屋园林皆是错落有致。她挥退了要跟上来的丫鬟,就连絮儿都赶了去,独留自己一个人走在甬道上。
她身上很热,却不自觉的冒着冷汗,头上的钗环此刻显得无比累赘,只会压得她头疼。璨如一边踉踉跄跄地往前走,一边拔掉头上的饰物,好在她还知晓自己不富裕,知道要收好这些珠钗。
一时间,被梳的高高的发髻,如瀑布般铺散而下,披在肩上。
春日已经来临,晚间的花木不似白日那样争奇斗艳,都收了自身的颜色,陷入的深深的睡眠,只有璨如这个下午睡久了的,如今又醉的不成样子的人,才会摇摇晃晃地走到这里来。
这里是李家的花木的培植之地,各房各院儿的花花草草都是这里移植出去的,一般只有请来专门打理这里的花匠才会来,平日里都甚少人出入。
璨如想也不知晓怎么就走到这里来了。
许是一阵淡淡的清香把她引过来的,她寻着味道走过去,隐隐约约看见一丛木苗,温柔的清晖下,一朵垂丝海棠,正半开半阖着,花瓣娇嫩,还凝着几滴清露,似月下仙子。
你一个人在这里开着,是不是很难过啊。她凝视着那株木苗,幽幽地开口。
我也很难过,她心道。
璨如看了那花儿许久,迷迷糊糊地想明日定要问问房氏,能不能把它移到自己那里去。
地上有自己和周边枝条的影子,此刻没有风,枝条倒没有晃动,璨如咬了咬唇,刚要转头离去,却倏的发现自己的影子后面跟着另一个人的。她吓了一跳,忙往后退去,将将要踩上那棵漂亮的海棠花。
身上没有预想的疼痛,她好像靠在什么身上,稳稳地撑住了她。
你是李家的姑娘?一道清润的声音响起。
璨如捂着脑袋迷迷糊糊地睁眼,看见的是一张极为清俊的脸。
她惊到了嗓子眼儿的心瞬间就落了回去。
幸好,是个漂亮的鬼,不像书里说的那般丑的吓人。
什么李家的姑娘,我是我是种花的姑娘。她头很晕,却仍要跟这地府上来的鬼好好论道论道。
房嘉言看她眼里迷茫,只好先将她扶稳了站好。可倚在他臂上的姑娘一动不动,刚一站直,立刻又歪了下去,身上还带着酒的味道。
这样子,只能是喝醉了。
他无奈,只好半扶着她。种花的姑娘?那你种的花儿在哪儿?
璨如一听来劲了,看来这地府的鬼也不全是没见识的。她抬起头,下巴向那株垂丝海棠轻扬,喏,在那儿呢,漂亮吧。她好像在寻求夸赞,一双灿若辰星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他。
房嘉言只是出来散散酒气,谁知还能遇见这么个醉醺醺的姑娘,正头疼着,却在这女孩儿抬头那一瞬间,有片刻的失神。
怎么说呢
她真的很漂亮
姑娘倏地抬头,他心中也仿佛开了一朵垂丝海棠,就如眼下这株开在夜间的花,是那种不谙世事的,纯净空灵的美。
你是李家哪位姑娘?他臂上倚着的女孩儿,有一双比林间小鹿还要清灵的眼睛。
我说了,我不是李家的姑娘,你怎么还问呢。璨如没有等到他的夸赞,有些不耐烦了,她觉得这鬼忒聒噪,问了一遍还问。
她双手撑着他的臂膀站稳了,又倾身到他面前去,想看清这么聒噪的鬼,到底长什么样子。
璨如仰着头,脚尖踮起,一点一点靠近他的脸。从领口露出的健康的皮肤,到突出的喉结,再到匀称的唇线
她呼吸微的一滞
两人越靠越近,房嘉言不清楚她要做什么,又隐隐有预感,他也不知晓自己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推开她。
这双含着浩瀚星空的眼睛望向自己,房嘉言便僵住了,只能任她施为。
是隐隐的期待
还是些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身体里叫嚣着。
他一概不知
眼看着那雪白如凝脂的指尖,就要抚上他的脸,却在离他只有半指的距离处停住了。
咦,你怎么会呼吸啊,话本子上说,鬼都没有呼吸的。璨如看清了,这鬼确实很好看,却非常诡异。
比如为什么他会呼吸
比如他有心跳
还跳的那么快,简直把她这个活生生的人都比下去了。
连个鬼的心跳都比她快,自己做人果然很失败。
作者有话要说:
嗯作者真的很喜欢男二
作者:璨如小宝贝你醒醒,好好想想为什么嘉言的心跳会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