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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两鬓霜白,眼角细纹丛生,瞧着不显老态,反倒给那张棱角分明的面容,增添几许风流儒雅的韵味。
正是失蹤许久,衆人遍寻不见的平南王!
一行人尚未靠近,戚盛安便準确地看了过来。他眯起眼,细细打量来人。
“经年不见,你这老匹夫,竟茍活至今。”
狐裘之下,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周遭沉静。来人语调轻柔,似是遗憾,又似单纯疑惑。
“敢问阁下何人?将老夫抓来至此,有何贵干?”
他站起身,负手而立,周身气势不减。仿佛所处之地,并非阴暗低矮的地牢,而是两军阵前。
“自然,是为了赎罪。”
来人掸了掸狐裘上的花絮,悠悠吐出口中之语。
戚盛安挑眉:“老夫一生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行事向来问心无愧。阁下这话,不知何解?”
“问、心、无、愧?”
来人一字一句,玩味地咀嚼着这四个字,狐裘下发出一声短促的轻笑。
“平南王真是贵人多忘。这麽快,就忘了自己做下的亏心事,忘了亏欠过的人?”
戚盛安垂下双眸,不动声色道:“老夫一生征战沙场,斩下的敌人不计其数,不知阁下是为谁而来?”
言下之意,若为那些公事,大可直接挑明,不必如此遮遮掩掩。
“哦?如此说来,王爷倒真是为国为民,顶天立地的豪杰。”
来人毫不掩饰地赞叹出声,话中却听不出半分恭维之意,反倒充满了嘲讽与不屑。他像是猫抓老鼠一般,并不急着揭晓答案,而是享受着同人猜谜的乐趣。
狐裘之人饶有兴趣地盯着戚盛安,好奇他接下来的反应。
“宵小之辈,还不赶紧露出真面目?藏头露尾,岂是丈夫行径!”
戚盛安淡淡开口,话中虽是质问,语气却很漠然。不得不说,对方这番故弄玄虚的作态,叫他很是不耐。
“如你所愿。”
来人慢条斯理地掀开狐裘,帷帽下,竟是满头银丝!黯淡的火把下,那些银丝微微闪烁,发出细碎零星的光芒。
“竟然是你!”
戚盛安瞳孔骤缩,心下起伏不定。怎会是这人?难道,对方原是草原或西戎的探子?
惊讶过后,戚盛安略一思索,很快平静下来。无论如何,这人已经露了真面目,接下来,只要等到陛下的人手,对方也就没了兴风作浪的机会。
至于他自己,征战多年,树敌无数,这点自保手段,他还是有的。如果对方想杀他,他自有法子应对。
可惜,对方并不急着动手。
“敢问平南王,可还记得,”他轻啓薄唇,嘴角扬起意味不明的笑容,“殷、淼、淼?”
戚盛安神情一震,面上一片空白。他竭尽所能,才勉强维持不失态。
这个名字被封印在他心底,像是一把锁,平日不去触碰,便风平浪静,可一旦被触及,便会开啓尘封多年的记忆。
“你究竟是谁?”
戚盛安牢牢握住栏杆,隔着坚实的牢门,一瞬不瞬地盯着狐裘之人。
“我是什麽人,并不要紧。要紧的是,这位故人,你可曾想起?”
戚盛安竭力平複着心绪,不曾答话。
“呵,”来人哼笑一声,缓缓戴上帷帽,“不记得也无妨。”
转身之际,他又直直迎上平南王的视线,笑容诡谲:“往后,我会助你一一想起。”
“阁下留步!”
戚盛安仓促出声,试图挽留,握着栏杆的双手青筋毕现。
却见那人毫不留恋地离去,带走地下短暂的光明。
第 61 章
“手脚麻利些,若是误了吉时,回头我可要罚你们!”
祝府门前,赛秋蝉一席嫩绿春衫,指点着下人搬运贺礼。见他们磨磨蹭蹭,不禁焦躁万分。
下人闻言,纷纷加快了手中动作。赛秋蝉见状,又提起心来。
“你们轻着点儿,这可都是易碎物,经不起磕碰的!”
赛万三站在石狮前,手里捧着海棠红的紫砂壶,对着儿子这幅咋咋呼呼的模样,不由摇了摇头。
“行啦,你就别添乱了。没有你瞎指挥,他们兴许还利索些。”
再说了,赛万三提起茶壶啜了一口,心中暗自撇嘴,今日又不是你成亲,这般毛毛躁躁,所为何来?
赛秋蝉重重哼了一声,撇过头去。而后想起什麽,又回过头来,神情扭捏。
“说好了,这回,您可不许再阻拦我们了。”
顾表兄娶亲后,终于能轮到他和筠笙了吧?日后,可别再拿什麽长幼有序当说辞了。
赛万三闻言翻了个白眼儿,又往嘴里灌了口茶水。老天爷哎,他这是生了个什麽儿子?放眼满县城去,都找不出第二个比他更恨嫁的罢?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