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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迟迟不肯同意这门亲事,原因还能是什麽?不过是怕那小子出尔反尔,日后再反悔罢了。
再说了,当初自己这傻儿子跟在人家屁股后面,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白眼,他如今不过是略加刁难,比起那些还差得远嘞。
可惜了,赛万三仰天长叹,儿大不中留啊!一瞬间,那道微微发福的身影,都显得孤寂了几分。
赛秋蝉有些懊悔,方才那话似乎重了些?老爹其实也并非不近人情,便说这两年,他往布庄跑得极勤,对方何曾置喙过?
“爹,儿子……”
赛秋蝉正要道歉,却见父亲挥了挥手,指着马车笑道:“快出发罢,方才不是还担心误了时辰?”
赛秋蝉回身,果见贺礼已经放置妥当,忙向父亲辞别,而后上了马车。
赛万三看着儿子轻快地跃上车辕,不自觉笑了笑,冷不丁扯到红肿的牙龈,忙不叠又灌了几口黄连苦丁水。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载着满车贺礼,以及穿戴一新的赛秋蝉,往安平村方向驶去。
阳春三月,万象更新。积雪好似才刚消融,枝头便已泛上新绿,点滴翠色,竟引得喜鹊驻足,叽叽喳喳,好不快活。
赛秋蝉掀起帘子,望着窗外的好兆头,露出一抹欢欣的笑容。
正待放下帘子,余光扫见一道眼熟的背影。那是?赛秋蝉凝神细瞧,终于确定自己没认错,就是他!
“方伯,快停车!就停在前面那个路口。”
眼见马车即将驶过,赛秋蝉赶紧沖车夫吩咐道。
“好勒,少爷坐稳啦!”
车夫拉住缰绳,马车逐渐慢了下来。
赛秋蝉下车后,快步走向那道消瘦的背影。
“枝哥儿,果真是你!”
赛秋蝉喜出望外,这人是清和至交好友,两年前他依稀见过几次。今日既能相逢,也是有缘,看对方模样,似乎遇上难事。若是不麻烦,他也可帮着搭把手。
顾枝提着一方食盒,正扯着一位老伯衣袖,苦苦央求对方载他一程。老汉苦着脸,面上满是为难,袖子却没拽回去。
身后骤然传来呼唤,顾枝顿时一阵瑟缩,手中食盒险些坠地。
“是、是赛掌柜啊。”看清来人面貌后,顾枝松了口气,腼腆一笑,神情略微不自然。
“你、你这是要去哪儿?”
赛秋蝉看清对方面容后,大吃一惊,本想问“你怎麽变成这幅模样”。思及二人正处街上,何况不甚熟悉,交浅言深,实为失礼。
只是,这人变化,委实大了些。
两年未见,昔日面颊饱满莹润的哥儿,如今竟变得面黄肌瘦,身子孱弱,精气神大不如前。若非那双眼睛,还保留着旧日的质朴纯真,旁人不一定认得出。
与人说话时,也不複当年的活泼率直,反倒畏畏缩缩,仿佛在忌讳什麽。
赛秋蝉忍住疑惑,环视一圈,发现此处是个租车市集。马车很少见,倒是牛车与驴车,稀稀疏疏地,停了几辆。顾枝拽住的老伯身旁,便有一辆驴车。
赛秋蝉猜出对方用意,遂出声相邀:“你去哪儿?我要去安平村,若是顺路,可载你一程。”
顾枝眼睛一亮。只是,他似是顾忌什麽,抱着食盒,一时并未做声。
“哎哟,那敢情好!”
一旁的老车夫率先出声,替他作答。这小哥儿很早就来了,在寒风里问了半天,可这大早上的,哪有人愿意专门跑一趟安平村?最要紧的是,他给的报酬低得很,都不够来回草料钱,如此,可不就碰壁了麽?
小哥儿说得嘴唇泛白,羸弱之躯在风中摇摇欲坠。老汉动了恻隐之心,遂上前提醒两句,对方便央求上他了。
“你不正去那里麽?眼下有朋友同路,还不赶紧答应下来?”马车跑起来,可比他这驴车快多了,再耽搁下去,恐怕天黑前都不一定能到。机会就在眼前,还发什麽呆呢?
经老汉再三提醒,顾枝仿佛也意识到,自己再犹豫确实不合时宜。他赶紧点头,小声谢过二人,而后跟着上了马车。
马车内里十分宽敞,铺了厚厚的褥子,褥子中间压着两个手炉,用来度过这春寒交接之时,再合适不过。
顾枝甫一进去,便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他捂住口鼻,动作拘谨,生怕髒了人家的马车。
赛秋蝉见状,忙递来一杯热茶,又取出果干:“快暖暖身子,可别冻着了。”
顾枝感激地道谢,接过热茶后捧在手心,慢吞吞地小口啜饮。热水下肚,身上寒意顿时去了几分,四肢也不再僵硬。
“你也是去送贺礼吧?”
赛秋蝉扫了眼对方紧握不放的食盒,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