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过此时并非细究的好时机,林清和只敛眉答道:“是此间一位蒋姓管事,冒死从火中抢出来的。”
提及此事,林清和的情绪略有些低迷,顾青云立即有所察觉。
蒋姓管事?他挑了挑眉,难道是从前的那位旧相识?
“那位蒋管事如今可还安好?”
林清和动了动唇,心底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他受了极重的伤,将账簿交给我之后,便不治身亡了。”
回想起那一幕,林清和至今仍有些恍惚。
那人满身尘土,衣物上残留着被焚烧的痕迹,左肋下插着一把利刃,血液源源不断地从伤口渗出,比上一次见面时还要狼狈。
将账簿交给林清和后,蒋文良靠坐在廊柱上,气息愈发微弱。他熬了太久,久到残破的身躯再也无法支撑。
“这些,能赎清我的罪过了麽?”
林清和张了张口,嗓子眼似乎被堵住了。他说不出话来,亦给不了答案。
“原来如此,”蒋文良似乎明白了什麽,他低低呢喃,露出一抹了然的惨笑,“你果然不是他。”
“他还活着麽?”
林清和眸光颤了颤,略有些複杂。片刻后,方才点了点头:“慧明大师说过,他是个有大造化的人,往后必能一生顺遂,平安喜乐!”
蒋文良满足地笑了笑,眼中最后一丝光亮逐渐散去,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他仿佛又听见了那句久违的嘱咐。
“文良哥哥,山路难行,你要一路保重!”
种种思绪不过一瞬,林清和便回过神来。下一刻手上一暖,他微微侧眸,却是顾青云眼含担忧地望着他。
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事。又轻吁了口气,将胸中那些凝滞的情绪一并排空。
另一边,原本上蹿下跳的刘信仁,自看到那本账簿时,面色骤然灰暗下来。他自是不敢置信,可铁证如山,容不得他半点抵赖。
被拖下去时,刘信仁仍不肯束手就擒,喊了一路的饶命,惹得押解的兵卒烦不胜烦,最后敲了一记后颈,才得以清净。
“此间事了,湖州城内疫情紧急,本官先行一步。珞珈山这边,还得麻烦邬将军善后。”
局势彻底被掌控后,顾青云便向邬木兰提出告辞。珞珈山余党再无翻身之力,可湖州城内却急需顾青云回去主持大局。
温婉大方的女子端坐在枣红马上,眉眼一如既往地温柔可亲:“顾大人放心,待本将军处理好此处,便回城内同你彙合。”
顾青云眼中露出赞许之色,沖邬木兰拱手致谢:“此番行动,有赖邬将军鼎力支持,顾某感激不尽。”
邬木兰同样拱手回礼,眉目间洋溢着舒朗的笑意:“顾大人言重,出行前,殿下曾千叮万嘱,要木兰好生配合阁下,定能查明事情真相。如今看来,殿下可真是铁口神断了。”
可不是麽?本以为只是一次揪出湖州疫情幕后主使的合作,没想到,拔出萝蔔带出泥,竟被他们摸到这座大山。
这下,他们一直苦苦追查的西戎武器走私源头,总算有眉目了。
顾青云不由莞尔:“承蒙殿下看重,是绥之的荣幸。”
邬木兰拽动缰绳,枣红马儿脚下挪动几步。作势转身之际,主人却突兀回首,转向一旁安静聆听的哥儿,笑吟吟问道:“差点忘了问,閑云先生,您的新话本打算何时出?木兰在边关,可是日夜翘首以盼呢。”
林清和顿时呆了呆。
哎?怎麽离了严掌柜,他还能被人当面催更?
他挠了挠头,颇有几分纳闷:“你怎麽知道是我?”
邬木兰巧笑嫣然,沖他眨了眨左眼:“这个嘛,山人自有妙计。不过这个不重要,要紧的是,閑云先生,你知道边关有多少人等着您的新话本麽?”
所以,你怎麽还不写?
邬木兰的语气并不强烈,可林清和还是感到一阵熟悉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紧迫感。
林清和嘴角抽了抽,最终还是硬着头皮作出承诺:“下一本已有眉目,待到回京之时,约莫就能出了。”
得到确切回複的邬将军,心满意足地骑着枣红马离开了。
目送那道似火一般豔丽的背影,林清和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顾青云轻咳两声,掩饰唇边止不住的笑意。
“想笑就笑罢,我又不会吃了你!”
林清和狠狠瞪了他一眼,眼神却有些软绵绵的,看着不叫人生恼,只觉无限爱怜。
若非时机场合不对,顾青云恐怕会忍不住摩挲对方发红的眼角,再翻来覆去地舔舐一番,尝尝是否还有未曾发掘的活色生香。
他虽未动作,林清和却险些在这般黏稠的视线下丢盔弃甲。幸亏人群已经散开,留在此处的,唯余他一家四口而已。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