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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刚表达完听后感,却见百物语之主颦着眉,深邃的眼眸幽幽地泛着光,心里的不安也渐渐升腾起来,以为是自己对故事的结局做出反馈惹了不高兴,急得抓耳挠腮:“抱,抱歉,青行灯大人……”
察觉到听衆们陆续没了声音,大有要落荒而逃的征兆,青行灯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得做些什麽缓和当前的情况,不然说不準她这个故事的讲述者就要落得个无人捧场的下场了。
“啊呀啊呀……我又不吃人,”青行灯望着动作僵硬的小妖们,用调侃的语气说道,“不必如此畏惧我呀。”
她想了想,在旁侧的一堆书卷里翻出一盒花林糖,主动分享给拘谨的听衆,花林糖稳稳当当地放在某只小妖手上,“花林糖口感尚可,也请诸位品尝一些。”
小妖们心思没那麽多弯弯绕绕,得了糖果腼腆地道着谢一同分食,青行灯眼角下撇的幅度也渐渐缓和,转身翻出一本稍新的摺本,把折起来的纸稍稍捋平。
“请问……”
小妖们分着花林糖,话到嘴里又收回去,低着头不敢直视百物语之主的眼睛,踌躇好一会才下定了决心开口询问:
“请问青行灯大人喜欢这个故事吗?”
青行灯眉眼闪动了一下,翻纸的动作突然停住,好一会儿才擡起手又翻一页。一个折痕淩乱的纸得了自由似的欢快地从摺本里蹦了出来。纸张无火自焚,小妖们的惊呼着喊青行灯大人快看,青行灯心中暗叫不妙,自掌中迅速凝起一团青焰,迅速将纸封在隔绝灵力的青焰中。
命运总叫人失望,即使她以最快的速度做了补救,纸上大部分留白的地方在此前已被焚得干净,甚至部分语段也遭受牵连,只剩些写得还算整齐的字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
风吹起竹帘。热的。长夏暑气逼人,青行灯平视前方摇动的竹帘,将破损的纸拿在手中,怅然若失的心绪和着蝉鸣渐渐弥漫开来,“很可惜……据夜刀神大人惯于闪烁其词的品性,他所告知我的未必是个完整的故事。”
“难道……”
她卖着关子继续朝小妖们微微一笑,指尖在稍新的摺本轻盈跳跃,青绿色的眼如同夏夜里萤萤火光,“你们若是感兴趣,不妨听我继续说下去。”
.....
雨水在惨淡的天色中歇息,一抹绯色穿堂而过,化作青年男子的姿态停在棺椁边。夜刀神察看了一遍四周,本打算将半掩的棺盖完全揭开,刚弯下身子心髒就痛得要命,苦痛仿佛要在自己身上再经历一遍似的,一点一点带离他的呼吸,仿佛赖以交换气体的肺也被捅穿,萎缩的肺无法处理困在其中的空气。
他难以自持地攥住棺边,被束缚的焦虑渐渐占了上风。这该死的束缚并未如游戏结束那般随之消失,反而再次潜入他骨血里,窥探他是何种缘由又促使躯体做出去而複返的行径。
想要摆脱,想要逃离,想要摧毁阻挡自己的东西,他甚至连法术都忘记使用,擡起手洩愤似的猛地掀开棺盖,在全然见着棺里安然沉眠的人后情绪打到顶峰。
天地之间顿时暗沉下来,飞沙走石,阴冷的风绞着几分不知缘由的怒意,摔得未关紧的庙门吱呀叫唤。枯木颤栗得几乎快要散架,枝叶在呜呜风声中卖力维持平衡,旧庙似乎霎时失去了法力,于是这风就一直在附近肆无忌惮的盘旋,旧庙的存亡似乎已不再有意义。
是亡去的魂灵在鸣不平吗?
可摇晃的庙门里并无游魂飘蕩的蹤迹,只有一片明豔的红光,仿佛被大火点燃——
明豔的,如大火般的红,这样的红灌满庙宇,连一刻不停流逝的时间也被切割成一小片一小片,每一片从空中滴落,组成细密的雨,将那场简陋的葬礼埋藏在隆隆的雷声中。
是了,那时也有一抹浅淡的红,淡得几乎要融入雨水里,在天色昏暗倾盆大雨中默然而立,如超脱尘外的仙人般,冷眼注视一切有条不紊进行却不参与其中,不知何时又悄无声息地离去。
但花开院自始至终无动于衷,似乎在无声地讥讽他现在的样子像那跳梁不避高下的貍牲。夜刀神望那安然深睡的人,心中的城垣就这般崩塌。他无数次以理智作伴游戏人间,就像隔雾观花般看啊看,没有察觉到琼苞展露仅是剎那芳华,直到他停下来歇息,才猛然发现雾气已经散去,琼花已经凋零,再凑过去看却不如绽放时的动人心扉。那风在庙宇周遭盘旋数圈后戛然而止,轰鸣的声音顷刻销声匿迹,仿佛连天涌来的潮水被生生截断。
明月飞上枝头,空气中浮动着赤色的薄雾,闷潮的客堂里夏蝉缄默不语,静的能听到耳脉里的血流沖击鼓膜的通通声。夜刀神缓慢压下眼底浮起的倦意,半响才低声说: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