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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院冷着脸没有说话,静默的时间里胸腔仍在微微起伏。受了冷落后,飞鸟并没有善罢甘休,仍然在有限的角度上观察他的脸色,聆听他的呼吸,捕捉到他仍是一副死相,似乎并不以为意,便娴熟地複述前言,锲而不舍地继续询问。沉默无法抚平隐匿在漫长岁月里的疮痍,反而让回忆更加汹涌如潮,潮落之时岸上的人也被拖入海中。

飞鸟仍在喋喋不休,似乎在寻求一个开脱自己的结果:“我一直想知晓的是,大人究竟是怎样看待我的? ”

他算是看出来了,如果继续沉默下去,飞鸟估计还能喋喋不休好一段时间。他静听飞鸟半是委屈半是求乞请的声音,忽然感觉他并没有真正地认识这位青年。

记忆中的少年生着一具肆意妄为的身体,在后天的刻意引导下仍没有一点洗心革面的迹象,绕了一大圈后仍直直地奔往杀戮的深渊。多年来的坚持不过是一抹泡影,他仿佛听到自己费尽艰辛垒起的高塔轰的一声坍塌,里面露出无数淩乱的枯骨,唇上也溢出一抹冷笑,化作一道箭矢尖锐地扎进某人心中:

“你这麽想知道吗?好,我告诉你,就跟怜惜流浪的猫狗一样,觉着可怜就捡来养了,现在你懂了吗?”

他用力挣开束缚,飞鸟却死死地搂着不松手,凸起筋骨的在手腕上显得格外苍白,像生成了一种奇怪的夙孽,牢牢地将两人困住谁也无法挣脱,“大人,我想知道的是您个人的想法,他人的閑言碎语请不要在意。”

挣脱无效,花开院静静地待在臂弯里不动,飞鸟也没有动,两人就这麽无声僵持了一段时间。终于他把目光移向了窗外那些恢恑憰怪的红,心想,这天色看来又要下雨了。

他道:“青金石,听说过吧。”

飞鸟擡眼望向他。

“原産自梵衍那国,佛教上将它称为吠努离或璧琉璃,它有个更为人熟知的名字,名为青黛,即作画常用的青黛。颜料的制作方式极其繁琐,耗时也难以计量。先用单锤敲碎青金石,挑出杂质,倒入石碾里研磨,过筛,用磁石吸除铁屑,得到初筛的粉末。再将粉末加水搅拌后,水面将浮起一层金粉,这层金粉与粉末混在一起过筛会让成品变得暗淡,只能去除。但这层金粉本身具备难以去除又难以凝聚的特质,舀时稍微用力又和粉末混在一起,常常让人想就此停在这一步,

“等到金粉尽数除去后将水倒掉,余下大而粗糙的颗粒仍难以用在绘画上,需加水继续研磨.宋国的造纸术有一步叫做「蕩料入帘」,即在纸张冷却后使用竹帘将纸浆捞起,这样纸浆被留在了帘面,水自帘孔落下。取融了颜色的水静置一夜,将沉澱出来的颗粒放到类似的物器里滤净,放至阳光下晒干,这样几乎快完成了。只是这东西生来娇气,碰上下雨便反潮,若是再遇上梅雨季节只能放在室内阴干,阴干不彻底又会发霉,之前所做的一切相当于前功尽弃。

“等颗粒晒干后放入研钵研磨,最后用更细的筛子筛出粉末,这层细腻的粉末便是群青色。

“……你眼睛的颜色。”

花开院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从牙缝中挤出,最后一句话带上了挑衅的语气。平时这些话难以言说,他把它们藏在心底,独自躲在角落里反複舔舐伤口,直到伤口愈合成一道丑陋的疤,才若无其事地从阴暗里走出。他将伤口展露出来时有种抽筋拔骨的解脱感,越说越是起劲,仿佛一种近乎殉道的自虐。废弃的骨肉七零八落散了一地,血腥味浓烈得几度作呕,他背对着飞鸟也看不清飞鸟的表情,却觉得飞鸟突然松了束缚,双手穿过腰侧交叠在一起,颌底磨蹭地陷进他的肩窝里,带着些示弱的意味。

花开院恍惚地扯了扯嘴角,手搭在放在自己腹前的那双手,有些迷茫地回忆那些新近的过往。他曾在制成颜料之后快步来到案桌前,铺开一张画纸左思右想良久才蘸上笔墨。画纸上 春意浓上树梢,细雨润湿石苔,新飞来的燕子正忙着筑巢衔泥。绘制完毕,他将画折叠好,用钱财卖下某位私兵托他将信件送到驿站,寄往烽火连天的虾夷,却并不期待这信能否真正送到。事实上他希望这封信石沉大海,但送出去的信就像膝上的刀伤,只要他还能走路,便时不时地牵拉他一下,幅度一大甚则裂开,发出剧烈的疼。

四个月后,他收到了飞鸟的回信。隆冬千里冰封,接过信纸时手已僵得难以屈伸。信纸被揉得很皱,打开后,是原先寄去的画。画作依然惟妙惟肖,美中不足的是上面多出几处褐色的水渍,写上的字也如春蚓秋蛇黏在一起,实在难看。字的最后一笔拉得极长,估计在书写的时候被谁人突然扯去偷看了。被扯去还能寄回此处,约莫是关系匪浅的战友干的好事。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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